厢醒来并没宿醉之感,反倒是我与穆临简这副形容,叫我有点窃喜。
我记得睡着时,我尚还在那木亭子里。也不知穆临简何时将我挪到了挡风岩壁处,用外衫将我裹紧,径直搂着我睡了去。
我枕在他的肩窝处,因十分舒坦,又多躺了一会儿才起身。
穆临简的呼吸依旧平稳舒缓。我轻轻从他臂弯中抽出身子,不经意却碰到他摊在一侧的手。
手指冰凉,应是他把外衫给了我,昨夜受了冻。
我那心肝又甚没出息地漏了两拍,与此同时,我又窃窃地探过身去,将他的手握在手里暖了暖,又将身上外衫褪下为他盖上。
山间有鸟鸣,朝阳还未破云时,整个天幕都是浅淡的色泽。
借着天光望去,穆临简的面容真是十分好看。修竹似的眉,笔直的鼻梁,唇色光润,还有一双阖着的眼,里面有眸如冷玉,含了万千华光。
昨晚踏着月色上山,山间景致也未瞧清。今早醒来才发现这是半山腰一片平地,草木亭后簇簇木槿旁,垂柳边,有条蜿蜒小溪。
另一头是山崖,茫茫一团雾气,在枝叶花瓣都结了朝露。
突然一下福至心灵。我乐颠乐颠去亭子捡了昨夜酒碗,在溪水里涤净,再置于花叶下,将上面的露水接了。
将将接满一碗回身我便吓了一跳,穆临简不知何时醒来,不声不响地站在我身后。
他垂眸看了看酒碗,复又抬起眼皮来看我,声音柔若清风:“你倒是满腹闲情。”
我也深以为然,遂欢喜将酒碗往他面前一递,喜道:“刚接的山露,你喝吧。”
穆临简一愣,浅浅笑了,接过那碗水瞧了好半晌,才一饮而近,仿佛这水儿是什么宝贝,要先看清了,再匆忙私吞。
日破云出,洒下漫天辉光。他饮罢山露,在霞光里冲我笑了笑,便在溪水旁蹲身挽袖,拍了水来洗脸。
流灿的水珠溅在脸侧,我愣神地看。他忽然转过头来,笑道:“你也来洗洗。”
大抵因我昨日喝了酒,脑子反应很慢。好半晌才慢吞吞蹲了身。待要去捧水,忽又被他拦住。
穆临简温和一笑:“这水凉,你别碰。”
我“啊?”了一声。
他放下袖子在水中拂了拂,将袖口处拧干,转头再与我浅笑道:“闭上眼。”
那微凉的袖口拂过我眉眼时,我好像听到阳光倾洒。
有鸟鸣枝头,有百花竞放。还有我的心跳,突突地益发快起来。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它先前漏了两拍,此刻便急于赶工。
我甚欣慰,这颗小心肝怠惰了许多年,最近一直加班加点地跳,很有些觉悟啊。
我因着这一丝欣慰张开眼,却惊悚地发现,穆临简的脸不知何时离得极近,近到他的鼻尖,就要擦过我的鼻尖。
我一呆,他一僵。
显见得“呆”比“僵”是个更为漫长的动作,因为当穆临简已侧过头咳了两声后,我才略略从这一呆中回神,顺道清了清嗓子,唤了声:“国师……”
他又是一愣,回头淡笑起来:“叫我临简。”顿了顿,又补充说,“私底下,叫我临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