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一年前,莫子谦闲着无聊,与我论及情爱一事。他说人若发了情动了心,那滋味就好比醉酒,脑子发热,思绪沉杳,飘飘欲仙。
彼时莫子谦还是个未曾动过心的人。我虽大动干戈地爱过一次,但后来不慎落水便将动心的感觉给忘了个干净。是以,我们两个门外汉言及情爱,便很不能参悟其中奥妙。
恰逢将军府外野猫甚多,到了春天,那些猫们便扯着嗓子嚎,嚎得莫子谦夜夜不能安睡。
他常常撑着额头,痛苦地来找我倾诉,并且谴责他家附近的猫们倾巢而出,集体宿醉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我虽同情他,但也忍不住为那些猫辩解两句。诚然猫儿们发情□有伤风化,但莫子谦给猫们安上“宿醉”的罪名,便很是冤枉了。须知人若醉了,决计不可能嚎一晚上,他还得睡。
莫子谦听了我的话,也深以为然。但他也以为,发情动心的滋味等同于醉酒,这一理还论是成立的。他日也烦忧,夜也烦忧,时常拉着我,问我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造成了这两者间,嚎与不嚎的差别。
我被他烦得忍无可忍后,只好对他说:“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你这样光思想着是没用的,你得付诸于行动。”
莫子谦皱着一张脸,苦楚地望着我:“你也晓得,醉酒容易发情难。我自是可以去喝个酩酊大醉,但我大醉后,一向连人也不认了,到时我若抱着你发情,你可受得住?”
我心里十分委屈,眼泪汪汪地瞧着他:“你在威胁我?”
莫子谦欣欣然道:“那你给我出个主意,为我解个惑。”
我虽不知贞操这玩意儿,自己到底还有没有。但我已活成这副熊样了,势必不可再熊下去,因此我以为,比起那些个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我更应当从精神上,捍卫自己的贞洁。
莫子谦这么将我一威胁,我也只好卖力地为他出主意,帮他探求发情与醉酒的区别。
两日后,我与莫子谦拎着十壶竹叶青,上将军府逮猫去了。
我二人以为,与其拿人试,不如逮猫来试。我跟莫子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逮了百八十只猫后,挨个灌了二两竹叶青,等着它们嚎。
起先,那些个猫们确也未让我们失望,嚎得甚为销魂。不料后来,猫儿们忒不胜酒力,区区二两竹叶青,便喝得一只接着一只晕过去了。
我与莫子谦将那些猫们鄙视一番后,预备着翌日少备些酒,再来试它们一试。怎奈翌日一来,那些猫们早已集体迁徙,搬离了将军府这块风水宝地。
此后将军府方圆三里,再也无猫出没。莫子谦惆怅之余,因没了猫发情叫春,他也能睡得好觉,是以对于那些猫们的行踪,他便不在意了。
遂,动心发情与醉酒的区别,终成了一个不解之谜。
一年后的今日夜,我脑子发热身子发热地站在太傅府里,再次回想起这桩往事,终于明白了发情动心与醉酒到底有何不同。
其实莫子谦所言不虚,这二者之间极其相似,根本的区别在于那壶酒到底有没有放春药,放了多少春药。
譬如我今夜喝的数杯酒里,定有几盏被下了春药,是以我这会儿非但浑身发热,飘飘欲仙,且如同所有发情期的猫一般,我还很有嚎两嗓子的冲动。
不期然的际遇,往往能令我们发现真理。我不甚唏嘘地抚上额头,十分想依照心底的意愿,将这条真理付诸行动,折回去冲着袁安咆哮个一夜,诅咒他和他全家,他的子子孙孙千秋万代,全是他娘的鸡毛乌龟蛋。
然而,我也未在这嚎与不嚎间踯躅太久,因为心底仅于的一丝清明,让我晓得寻常人若误食了春药,大可寻个人寻个地儿解决解决,可我若误食了这倒霉玩意儿,一旦控制不住,那便不是如发情期的猫吊吊嗓子打个野战那么简单,而是很可能被人发现自己实为女子的身份。
除非我不想要命了,否则我杀回去诅咒袁安也好,寻把刀劈了他也好,到最后恐怕只能落得个秋后问斩,甚至满门抄斩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