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说,我便点头应了,心里却琢磨着这景霞景枫姐弟,到底生了怎样的面容。
三两哥却是不大放心的样子,他说得到了香合镇,他打头第一桩事,便是替我去寻个相公,免得被那景枫招惹上了。
却不曾想,我刚来香合镇的第一日,便遇上了这景枫。
当时我在柳树下,想着要为自己琢磨个好听的新名儿。正想得出神,却见一青衣男子风风火火地跑来,见了我,愣了半晌,瞬时拉了我的手便怒道:“闫三两真不是个东西,居然背着我姐又自个儿讨个媳妇儿,走,我带你评理去!”
我愣了半晌,从他的言语间,竟琢磨出他的身份。
那一瞬,也不晓得是出于玩乐,还是因我从没瞧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随即便半开玩笑半魔怔地问:“三两哥说出去给我寻个相公,是你吧?”
他的反应真真好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再回身来看我时,耳根子已然有些发红。
他摸了摸鼻子,支吾道:“你……我、我不是……”
我故作一愣,半晌“哦”了一声,与他说:“三两哥说出去为我寻相公去了,我方才见你急急忙忙过来,还以为他给我找的相公是你。”
他看着我,尴尬地挠挠头:“原来你不是被闫三两掳来做老婆的啊。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我亦看着他,复又看向这山头十里芳草,柳绿如丝绦,便冲他笑起来,“从前的事我忘了,你就叫我柳遇吧。”
柳遇,柳下相遇。
“哦,我、我叫景枫,是这镇子的人。”他怔怔地答道,半晌,他忽又道:“哎哎,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只不过把事情搞错了而已。你、你笑什么……你别笑!”
我将笑容敛了些,心底却不明因由地生出几分情愫,有些欢喜,却不可名状。我认真地道:“因我方才还在为自己想新名字呢。你一问我,我便想出一个不错的,所以有些开心。”
景枫一愣,须臾间两耳根子烧得通红,偏头看向一旁又问我:“那你想不起从前的事了,难过么?”我怔了怔,可还未等我回答,景枫又忽地回过头来,有些急切地问:“你既然想不起以前的事了,日后定会呆在香合镇的,对吗?”
这话我却不知如何答。沉吟了一会儿,我才道:“我没想过,因我不认识谁,这地方也不知能不能住惯。”顿了一下,我又说,“这里的槿柳花漂亮,可我在姬州听人说,江南沄州那一带,才有真正漂亮的绿柳木槿,我便总想着去瞧瞧,可却不知怎么去。”
景枫愣怔地看了我一会儿,忽地勾唇一笑:“我却是晓得的。”他回头看了眼镇子口的炊烟暮色,忽又道,“我得回去了,明日我再来瞧你。”
走了两步,他忽而又转身与我说:“香合镇也就冬天冷些,春日和夏日都是极好的,你定然住得惯。沄州那地方,我也熟悉得紧,你若想去,我、我……哎哎,我走了。”
他朝我挥了挥手,清隽挺拔的身影在夕阳下渐行渐远。
我忽地觉得,这仿佛是我沦为空白的记忆中,第一抹色彩。
我在香合镇一住就是月余。
因我与三两哥并非亲兄妹,所以住在一起终是不便。三两哥将他香合山下的精舍让给了我,自己去寻了个离景霞的居所挨得近的屋。
这些日子,反倒是景枫常来瞧我。
昨日,镇子落了雨。他在镇子里闲逛,捡来一只仅有他手掌大的小灰猫。
他一手抱着灰猫,一手拧着桂花酿,兴冲冲地来寻我。将灰猫递到我手里,他又问:“你真的连名字都没有么?”
灰猫仅有数日大,团在我怀里,一副慵懒的模样连眼睛都睁不开。
我又惊又喜,逗弄了好半晌小猫,这才讪讪道:“从前的事情我真忘了,我觉得这处景致挺好,花红柳绿的,你还是就唤我柳遇吧。”
小猫在我手掌里拱了拱身子,像是附和我说的话。我一喜,复又抬起头,问道:“我唤这只猫叫可可,可人的可,你觉得好不好?”
景枫一怔,抬手摸了摸鼻子,说:“随你,我嫌养猫麻烦,正巧你这个人平日也没什么事,顺便捉只猫来放在你这儿,你爱唤它什么就唤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