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下却唯有此女一点血脉。”北堂戎渡亦是含笑,点一点头,既而又向谢修平道:“谢家主膝下两位公子乃人中龙凤,听说一位幺女亦是聪慧伶俐。”谢修平眸色深深,看向北堂戎渡,缓缓道:“小女不过将将十六,一点孩子家的小聪明罢了,怎当得少堡主赞她。”北堂戎渡一笑,道:“谢家主太谦。”说罢,身躯坐正,端颜道:“如此,我欲求两位小姐为妻,还望阀主与谢家主首肯。此事早已禀过父亲,已得允准,愿以平妻之礼以待,与宋、谢两家结为秦晋之好,不知阀主与谢家主,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满亭寂然,蓝妙璇陡然变色,墨元承亦是面皮微微一抽,殷知白一手抚案,眸色微转,既而平复如常,北堂戎渡端坐原地,面上笑意似有若无,静静而待。
良久,宋瑞忽起身,自向亭外而去,道:“少堡主美意,老夫自不敢相拂。”说着,竟是离席而去,自顾自地走了,谢修平微微睁开半合着的双目,亦离座而起,面上已换上淡淡笑容:“小女顽劣,少堡主担待。”北堂戎渡哈哈而笑,欢颜起身,再不去看剩余的蓝、墨二人,只朗声道:“如此,七日后戎渡自会登门,详商此事。告辞。”当下也不多言,自与殷知白出了亭子,二人登上轿辇之际,见宋、谢两方亦各自而去。殷知白一手放下帘子,在北堂戎渡旁边坐定,微微笑道:“好手段,你倒是不按常理出牌,连我也不曾想到你竟会如此……一言出而轻易破解四盟,这可算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么。”
北堂戎渡斜靠在座上,懒懒道:“说到底,不过是利益使然罢了,宋瑞和谢修平能坐到这个位置,哪一个是寻常人?他们自然知道应该怎么选,我今天当着他们聚在一起的这个场合提出这件事,哪怕这两家不答应婚事,可另外两人心中也必会因此生了怀疑之意,只怕那二人与我日后还会有什么私下交结,如此一来,疑心生暗鬼,这四方结盟怎能稳当?今日我既来了,无论婚事成与不成,都已达到目的了。”少年理一理宽大的衣袖,“这宋、谢最是精明,二人想必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便索性顺水推舟,应下了此事。”
殷知白倚在靠背上,道:“宋瑞只有一个女儿,等他死后,太行宋阀不知有多少人盯着这个位置,一个女子,能有什么好下场,如今他把女儿嫁你,才是有了护身符,日后再生个外孙,整个宋氏还不仍旧是他这一脉的?这人才是人老成精!至于谢修平,他自然也想到这一点,既是势力最大的宋瑞都已脱了这个盟圈,他若还拎不清,也就不配做家主了,剩下其余两家,已不足为虑。”说到这里,看了看身旁之人:“倒是这么平空多了两个妻室,你待怎么安排?”北堂戎渡半合起眼睛,以手支颊,道:“怎么安排?你总不能指望我待她们能像待韩烟那样罢?这种联姻么,无非就是如此,世家女子,有几个不是为家族需要去做事,我供她们在无遮堡里一世富贵平安,也就罢了,不过是多养了两个人,打什么紧。”
殷知白笑了笑,道:“说到底,终究你得利最大,日后有宋谢两家助力,你便是如虎添翼了。”北堂戎渡睁目笑看他一眼,道:“说这个做什么。”
竹林之中风声飒飒,男人一身绿色长袍,黑发不束,手内一弯刀影如同冷月,身周方圆数丈之内飞花摇木,被劲气激得四散。
北堂戎渡站在远处,看着男人走完一套刀法,这才道:“爹……”北堂尊越回过身来,身上穿着的袍子松松披着,露出大半个结实的胸膛,他走过来,看着少年笑了笑:“哦,这么早就回来了。”闻到北堂戎渡身上有一丝酒香,就道:“在外面吃酒了?”
北堂戎渡被男人胸前挂着的血红坠子晃了一下眼,抬手拨了拨额发,含笑道:“遇见了殷知白,便一起喝了几杯……事情已经办好了。”他说着,从男人发中用手拈出一片碎竹叶扔掉,道:“我说过晚上会陪爹一起吃饭的,所以就早点儿回来了。”北堂尊越似乎浑不在意,只看了一眼北堂戎渡额间那一枝亮烈的红梅,顺手拍了拍儿子的肩,道:“走罢。”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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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九 就中更有痴儿女
两人一同回了遮云居,先下了一盘棋,这才到了摆饭的时辰,北堂尊越起身自去解手,北堂戎渡自己坐在桌前,看见丫鬟们只在北堂尊越的位置上放了酒杯酒壶,自己面前却空空如也,便笑道:“怎么竟这样厚此薄彼。”一个正摆放碗箸的大丫鬟听了,不禁抿嘴儿一笑,道:“这个却是罢了,公子自上回病好之后,却不知怎地落了个咳嗽的毛病,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嗽上两下,听大夫说,总要将养月余才能渐好,堡主因此早便不许公子吃酒,怎么倒忘了。”北堂戎渡笑道:“哪里就真的半点也不准喝了,你们给我也拿个杯子来。”
众人只是不肯,赔笑道:“公子且饶了奴婢们,堡主的话谁敢逆呢,何苦令奴婢们白赔在里头。”正说着,北堂尊越由外面回来,正听见众人说话,便道:“自己怎么回事不知道?你今天在外面喝了酒倒也罢了,如今又来罗嗦,还不老实吃你的饭!”
北堂戎渡笑着央道:“今儿若不是见了朋友,我也不会在外喝酒,况且也只是饮了些许罢了……爹,我眼下只喝几盅就是了,不然晚间的饭都是油水极大的,怎吃得下去。”说着,喉头一痒,不禁咳了两声,北堂尊越见状,睨他一眼,撩衣坐下道:“哪里就馋死了你!”虽这样说,到底还是叫人去拿酒来,不一时,底下人送上一个三足鳅沿鎏金珐琅酒壶来,并一只小小的蕉叶冻石杯,置于北堂戎渡面前,北堂戎渡一闻,拖长声慢慢‘啊’了一下,道:“怎么是枇杷酒?”北堂尊越亲手给他倒上七分满,淡淡说道:“这酒清肺治咳嗽,你喝了正好。”北堂戎渡撇了撇嘴:“这东西说是酒,其实和果子汁有什么分别。”北堂尊越冷笑一声,伸手去拿他面前的酒壶:“若再聒噪,连这个也没有!”北堂戎渡连忙一把护住酒壶,不让男人拿走,口中道:“好了好了,聊胜于无么。”
两人动箸开始吃饭,里面有一道百花雀舌做得鲜美,北堂戎渡多吃了几筷,不觉便已是五六杯酒顺进肚去,北堂尊越见了,便叫人撤了酒壶,不许他再喝,北堂戎渡没奈何,只好干吃饭,又喝了半碗汤,一时间父子二人用罢了饭,各自坐着捧了一盏浓茶来喝,闲聊家常,因北堂戎渡幼时喜欢看皮影戏,便传人上来演玩,不一时,诸人支起一面极大的精致白色薄绸幕,在幕后一一点起灯盏,十余名歌姬怀抱各式乐器坐于两侧,纤手微拨间,丝竹之声顿时悠悠而起,同时幕布后出现静物皮影。北堂尊越呷了一口茶,凤目微眯,淡然看着,旁边北堂戎渡往嘴里送了一块梨膏糖,右手支颊,凝目含笑静观。
一时间只听只听丝竹音韵悠扬,女子柔声婉转,北堂戎渡从身旁的小金盘子里抓了一把瓜子磕着,闲看幕上场景变换,人物交接,不觉随口笑说道:“这些都演得絮了,来来去去也多是那些东西,没几个新鲜的,赶明儿我有工夫了,给他们讲几套好故事,编起新戏来,才看得有趣。”北堂尊越听了,用茶碗的盖子抿一抿碗沿,漫不经心地道:“哦?说来听听。”北堂戎渡略顿了顿,道:“啊?”转念想一想,倒也无所谓,遂笑道:“这可长得很呢。”说罢,也不推辞,便娓娓讲了起来。
但凡易容手段高妙之人,那换声的本事自然不可不会,北堂戎渡更是其中老手,不但故事讲得绘声绘色,其间各自人物对答应话之语,亦是老幼男女齐备,一张薄唇内忽而作女子娇语软侬,忽而又出雄壮汉子之声,活灵活现,渐渐地,北堂戎渡讲得入戏,不但连周围伺候的侍女屏息听得入神,就是那一干演皮影的人等,以及伴乐的歌姬,竟也都逐渐入迷,不自禁地陆续停住,专心静听起来。
这一回即兴而为,竟是一开了头便止不住了,良久,只听北堂戎渡道:“却听得杨过朗声说道:[今番良晤,豪兴不浅,他日江湖相逢,再当杯酒言欢。咱们就此别过。]说着袍袖一拂,携着小龙女之手,与神雕并肩下山。”
“其时明月在天,清风吹叶,树巅乌鸦呀啊而鸣,郭襄再也忍耐不住,泪珠夺眶而出。这正是:秋风清,秋风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北堂戎渡说到这里,只觉口干舌燥,喉内冒火,下意识地伸手往旁边一摸,却发现茶壶里的茶水早已被自己喝光了,因此便道:“快拿水来,渴死我了。”众人此时才如梦初醒,一个伶俐的丫鬟忙欲取茶来,方一迈步,却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这才发现双腿不知何时早已站得软麻不堪,实是脚软,打眼朝记时的金漏处一看,顿时唬了一跳,竟是只差小半个时辰,就要到了丑时。此时北堂戎渡也已发现时辰竟晚到这个地步,寿顶双枝烛台上的通臂大烛燃了大半夜,烛泪聚积,只剩下小半截,不禁惊然之余,亦失笑道:“怎么竟忘了时辰!”
一时间众人忙忙收拾皮影幕布等物,挑灯花,端茶水,北堂尊越坐在椅上,心中却想着那‘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不觉微微心动神摇,尤其‘就中更有痴儿女’此一句,细嚼这七个字的滋味,再看灯□旁北堂戎渡容颜如画,一时把满腹心思涌起来,搅拌在一处,竟是没个开交,万般种种,尽上心头,当真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偏偏却还要强行摁在心底,不得脱出!
其时北堂戎渡已从侍女手里接过茶水,一饮而尽,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抿了抿唇,唤人送水来洗了脸,又拿湿毛巾细细擦一擦,摇头道:“怎么就闹到这么晚……实是困了。”抬眼见北堂尊越面色沉静,便道:“爹,那我回去了。”说着,微微打了个哈欠,北堂尊越不动声色地略扯唇角,露出一丝笑意:“……讲得倒是很好。”北堂戎渡笑了笑,又抿了一口茶:“爹把我当说书先生使呢,这嗓子里都快冒火了。”把茶碗放下,吩咐人道:“把我的衣裳拿来。”
侍女捧了一件五色盘金绣龙披风过来,替少年披上,纤手细理着上面的墨玉搭扣,却不防那搭扣忽把北堂戎渡胸前垂着的鬓发缠住了几根,北堂戎渡只觉头皮微微一刺,还好倒不觉得怎么疼,遂摸一摸脑袋,道:“不会多看着点儿?几乎扯下我几根头发来。”那年轻侍女听了,忙垂首跪下,不敢抬头,北堂戎渡自己动手去解头发,随口道:“罢了,什么大事,起来罢。”话音未落,却忽听旁边北堂尊越道:“……怎么?”同时已站起身来,将北堂戎渡往自己面前微微一带,抬手给他解开缠住的发丝。
男人低着头,修长的手指一一拆解着搭扣上缠着的头发,俊美得已臻妖异的压迫性面孔近在咫尺,炙热的呼吸淡淡拂在少年的脸上,掺着一丝龙涎香的味道。按说这等举动在父子之间原也没什么,比这更亲近的也不知有多少,但北堂戎渡却不知怎地,忽然倒没来由地觉得有点儿不大自在,心中微微涌起一股淡淡的慌迫与无措。
--有些事情一旦戳破,尽管如今已重新把它埋在了不知什么地方,使得双方之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却也终究不可能完全当做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过往无痕……
缠住的发丝被一一解开,北堂尊越放下手,面上神情一如平常,负手在身后道:“都快丑时了,回去睡罢。”北堂戎渡不着痕迹地挪开眼,如往常一般含笑应道:“正是呢,我都困得眼皮也沉了……爹也早些安置罢。”说着,一面打着哈欠,一面从侍女手里接过一个蟠花双结灯笼照亮,自回了碧海阁。
北堂戎渡回去时,值夜的丫鬟不曾想到他今夜还会回来,忙煮茶递水,服侍他脱了外面的披风,北堂戎渡眉眼饧涩,倦意袭袭,也没回房里惊醒沈韩烟,解了一回手后,随便自去了一间屋内睡下,一时间凤目轻合,静卧片刻,很快就沉沉坠入梦中。
待北堂戎渡走后,北堂尊越回到卧室,坐在房内静了一时,忽朝外面吩咐了几句,没用多久,一个睡眼朦胧的少年便进到室中,身材修长,容貌俊美,上前走至北堂尊
,膝下却唯有此女一点血脉。”北堂戎渡亦是含笑,点一点头,既而又向谢修平道:“谢家主膝下两位公子乃人中龙凤,听说一位幺女亦是聪慧伶俐。”谢修平眸色深深,看向北堂戎渡,缓缓道:“小女不过将将十六,一点孩子家的小聪明罢了,怎当得少堡主赞她。”北堂戎渡一笑,道:“谢家主太谦。”说罢,身躯坐正,端颜道:“如此,我欲求两位小姐为妻,还望阀主与谢家主首肯。此事早已禀过父亲,已得允准,愿以平妻之礼以待,与宋、谢两家结为秦晋之好,不知阀主与谢家主,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