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挑起中原之乱,奇谋尽出,这天下人何止万万,却尽被尊父子玩弄于股掌当中。”北堂戎渡含笑不语,举杯饮下一口美酒,轻笑道:“王子何必有此一说,说起来,王子才是受益最大之人,鄂隆既死,王子便是下一任鹘祗王,日后,还会是整个草原之主,他若不死,王子身为侧王妃之子,永远也不可能成为鹘祗王。”北堂戎渡说着,好整以暇地割下一块烤好的鹿肉,放进口中,悠悠道:“当初,是我一剑斩下鄂隆的首级……如此,我帮了王子这样一个大忙,王子理应谢我才是。”
事到如今,北堂戎渡根本不怕鹘祗方面知道此事,在巨大的利益之下,一个儿子已经算不了什么了,鹘祗王就算知道长子是死于自己之手,也仍然会选择合作,况且毕丹是个聪明人,也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而若是日后鹘祗想要将此事宣于天下,指明是北堂氏为了一己之私而挑起战火,那也没人会信,只当是胡人为打击中原最大势力所作的阴谋手段,意在挑起汉人内部猜忌,引发矛盾。因此,当去年胡人策马中原,一切按照计划发展之后,北堂戎渡就已根本不惧此事被人知晓。
毕丹面色静静,忽然间开怀一笑,道:“不错,我欠少堡主一个天大的人情!”随即举杯示意:“谨以此酒,先行谢过。”北堂戎渡朗声大笑,亦且举杯,两人同时饮尽。
一时宾主尽欢,毕丹眸中精光一闪,复又如常,只含笑看着北堂戎渡,道:“今日我与少堡主一见如故,如此,就且恕我失言了……只是汉人向来讲究气节道义等等,如今尊父子如此行事,以一己之私搅动天下,却是似乎不符合‘仁义’二字……”
北堂戎渡一扬双眉,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就算我无遮堡不打这个头,也总归会有人来做,既然如此,与其别人去做,不如我来。”既而端着酒杯笑道:“王子可知,家父曾经教与我一句话。”毕丹微笑:“愿闻其详。”北堂戎渡饮下一口美酒,这才悠悠说道:“家父曾说过:于已不利,虽善不为,于已有利,虽万恶而必为之!”
此言一出,毕丹一时无声,片刻之后,方感叹道:“……北堂堡主实乃枭雄也。”北堂戎渡只做含笑模样,道:“粮草之事既是已然定下,那便请贵部在中原多逗留一时,将南方的水彻底搅浑罢……王子此番回去将此事转达鹘祗王,若是鹘祗方面答允我北堂氏的这个提议,那么等到二月初,贵部即可由苗疆经过,回往鹘祗。”毕丹微微颔首:“事关重大,我自会将此事转达父王。”北堂戎渡一笑,再不多言。
待到天色已晚,二人便客客气气地互相告别,北堂戎渡翻身上马,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夜幕当中,毕丹眼见对方离开,不觉对身后一中年人轻叹道:“我平生所见之人,未有稍及北堂氏父子者……北堂戎渡如今年少,竟已是如此,却不知道那北堂尊越,又是何等样的人物?”那中年人道:“王子既有囊括天下之心,日后想必总有与其打交道的时候。”毕丹笑道:“天下……这‘天下’指的也只是我们草原罢了,这中原说到底,终究还是他们汉人的,除非中原积弱,不然,我们根本没法站得住根脚。”
……
隆冬,无遮堡。
偌大的堡内一片歌舞升平,时隔大半年,今日北堂父子终于双双回堡,整个无遮堡内,众人权且尽欢。
此时正是最喧嚣热闹的时候,北堂戎渡坐在上首北堂尊越的身旁,将手里的酒樽放下,面上微微泛着红晕,低声道:“爹,我眼下已经有三分酒意,便不喝了……今天一回来就忙忙乱乱的,还没来得及去看佳期呢。”
北堂尊越知他爱北堂佳期如珠似宝,父女二人许久不见,北堂戎渡心中一直记挂着孩子,哪里有多少心思喝酒饮乐,因此便道:“你去罢。”北堂戎渡答应一声,正欲起身,北堂尊越却已轻声低笑道:“……今晚,去本座那里。”北堂戎渡愕然,既而压低了声音道:“我才从外面回来,按理说谁不待在自己的住处,倒跑到一路一起回来的爹那里睡觉去了!”北堂尊越见他如此,知道少年是不肯答允的,便也作罢,不想惹他,因此就摆了摆手,道:“那就算了。”说着,面上似笑非笑,目光朝下方正在饮酒的沈韩烟那里扫了一眼,对北堂戎渡道:“都说小别胜新婚,怎么,今夜不去本座那里,是因为自有温柔乡在等着你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