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专心致志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湖边出现了一个人,坐在石头上直勾勾地望着他们这边,像是一个精神状态不好的病人。

所以当他们脚下的冰块突然之间全裂了,一个个都扑通掉进水里差点被淹死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们会被那个看起来像是有神经病的人救起来。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被救起来的,只觉得有一只手提起了后领子,把他从哆嗦着说不了话的冰冷刺骨里猛然扯出来,眼睛睁开又好像没有睁开,耳边有好几个声音在吵架,哭着骂着,太吵了,他抱怨了一小声又闭回眼睛想要睡觉。

那些声音忽远忽近地在耳边说着很烦,他睁开眼睛想叫那些声音离他远点,从温暖的床上坐起来,听见一个奴婢在旁边惊喜的叫了一声小少爷醒了,啪啪啪啪踩着鞋跨过了门槛,他转过头,恍惚地发觉外面的太阳比昨天热了。

在桌前面拿着碗扒饭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已经在谈送什么给那个男人了,他吃饱了出去玩跟没事人一样,但镇子上的人都突然之间开始变得很健谈。

二十八个孩子啊,他们压低了嗓子惊呼,一个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也许是用绳子,可能是把孩子抛上去的,他们嘀嘀咕咕着这些听上去傻里傻气的猜测。

女人更喜欢聊那人的言谈举止和衣着打扮,有个小女孩说她今天见到了那人。

当时那人正在理土,是有户孩子被救的人家送的一小片田地,仅仅只有床这么大,那人却低头打理得很仔细,抬起头来露了脸,十分俊美,她加重了四个字的语气后就脸红了,孩子们笑哈哈却也在意起来。

镇子上的所有人和那人正式见面,是在镇长特意开了一个表彰会的那天,镇长的牙齿松了,声音总是含糊不清,念着那人的名字就像是在同时嚼着好几个蜜枣,他到现在也还是深深地觉得,他始终记不起那人的名字很大一部分要算在镇长的头上。

镇长发表了一通枯燥乏味的表彰,但所有人都罕见的没有抱怨太长太无聊,因为他们的眼睛都盯在了镇长身旁的那人的身上。

他的头还不到他们的腰,根本看不见台子,不过觉得那人一定长得很好看,因为直到镇长终于结束了那一通枯燥乏味的表彰后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直到镇长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他们才反应过来,在意识到那人要住在村子里后瞬间发出雷鸣一般的热烈掌声,一朵朵鲜花飞舞在台子上,人们好像要用这些五颜六色的鲜花掩埋了那人,这种疯狂的场景,他想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在这个贫瘠的小镇子里见到。

人们好像在一瞬间找到了生命存在的意义,每个人都用谈论传递着火把,火把的火焰就是突然出现在镇子里的那人。

那人还是老样子,清晨从别人送给他的狭小屋子里走出来,去收拾着那一小块田地,中午再走回来,下午在石头上、可能树下面、又也许是湖边待一会,晚上走回来,周而复始终如一,比树干上的老树皮还无趣。

但女人还是喜欢和他打招呼,甚至故意在路上磨蹭一会,等到他出现,下意识地理理她们精心侍弄过的漂亮头发和衣服,往他的怀里塞各种蔬菜水果、小手帕、鲜花,依依不舍地站在原地望着他抱着那堆东西走远,好像他带走的不是那堆东西而是她们胸口的红心。

孩子们挤在他的身边,缠着他,却不敢碰他,仿佛蜂蜜极其小心翼翼地采蜜,女孩们低着头站在边上不敢靠近太多,却会在回家的路上欣喜若狂地七嘴八舌,男孩送再漂亮的野花都堵不上她们的嘴。

男人们谈到这里的时候就会露出一脸的嫌弃,不可避免地还有那么一点酸味和嫉妒,一群头发长见识短的……他们装作满不在乎地说着,隔了几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后还是绕圈回到了那人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