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也是。”血族的声音缥缈悠长,像是一种不屑,一种感慨。更像是一句沉重的话语。
莱恩斯沉默了。并不表达认同,也不进行反驳。
客厅的阳光,空气,人,和吸血的怪物好似就此凝滞,成了一副传世的画作。
“比起这个。”安德烈睁开眼睛,暗金色瞳孔在房屋晦暗的那一面无比清晰,“我们应该研究正事了。”
“阁楼的阵法是个复杂的收集阵法。阵法运行原理很简单,收集血液,并在新的血液纳入时分析和已存在的血液的相似度。”安德烈说,“简单来说就是查看血液里含有血族血统的高低。”
“收集阵法检查规则有等级之分。”莱恩斯跟上思路,“血族几个亲王的血统都不一样,怎么划分高低?又怎么确认以谁的为判定相似程度的标杆?”
莱恩斯沉默片刻,说:“南区的那个血族。和你有关系对吗?”
安德烈站起身,随手抛起试管,接住,又抛起。他的动作随意,心情却并不这样。
“他只是普通的,拥有血脉的血族。”安德烈眯起眼睛,似乎及其厌恶他提到的吸血鬼,“但他的确与我的血高度重合,能够解释今天的检测结果。”
安德烈:“无论阵法里作为主导的血液是谁,通过这种办法能够筛掉没有‘潜力’的普通人。确保神血分发到日行者手中。”
“这个。”安德烈拿起试管说,“血猎探员交给我的药剂里有上瘾的毒物,却没有造成咒印的成分。探员手背上也没有曼陀罗标记。这支神血和他拿来的神血不一样。”
“他们对普通人类和日行者的管理政策不一样。”莱恩斯说,“对普通人类像是吸引信徒,用毒品诱惑。而对日行者……”
“更像是驯兽。”安德烈轻描淡写地接话。
无论是“驯”还是“兽”都不是个好听的字眼。莱恩斯却选择了默认。他接着问道:“阁楼里的那个老人,是因为咒印才变成那样的吗?”
“那要看这个曼陀罗印记,究竟是什么样的诅咒了。”安德烈拔开木塞,一股甜腻的,带着微量酒精和腥气的味道飘出,闻起来像过期的劣质红酒。
“你要喝?”莱恩斯思索了片刻,提议,“要不我来。”
安德烈挑眉看向他,意思是需要一个理由。
“你会解咒,我不会。”莱恩斯说,“我不想面对一个未知状态下的血族亲王。”
“如果这个诅咒能控制我,那你喝下就完了,我亲爱的长官。”
莱恩斯皱起眉头,欲言又止,最终没有阻止安德烈的行为。
试管容量很少,安德烈咽下“神血”,放下试管:“研究神血的人比你们公会的研究员味觉要正常一点……”
“怎么了?”莱恩斯紧蹙的眉头没能放下,安德烈戛然而止的调侃,和手背突显的青筋让他有些紧张,“安德烈?”
试管发出脆弱的悲鸣,在安德烈手中成了零碎的玻璃片。
安德烈没空应付莱恩斯。饮下的液体像冲进喉口的热流,和本身的血脉冲突着。
毒药,同胞的血,还有带着诅咒的药剂。几乎致命的几种液体引来身体本能的抗拒。
手背处苍白的皮肤有几道浑浊的,缭绕的烟雾从血管里爬出,像缠人的昆虫,凝聚成一朵倒垂花瓣的曼陀罗形象。
“安德烈。”莱恩斯右手摸上腰胯的银枪。
如果吸血鬼本身不刻意为之,人类很难感受到血族血脉带来的威压。但此时,安德烈像被侵犯领地一样本能防御,空气里到处都是凝滞的杀气。窒息感裹挟着莱恩斯,甚至影响到了楼下低等的日行者。
莱恩斯呼出一口气,抓住了那只有青烟在皮肤上行走的右手,枪口悄无声息对准安德烈的胸口。
暗金的眸子此刻如同一对血月一般,盯紧不要命凑上来的人类。
安德烈的眼睫好似被月光结了水珠。眨动着,宣誓着吸血鬼对身体所有权的占有。
气息微弱的吸血鬼纵容了胸膛的银枪,贴在莱恩斯耳边,气音游走在猎人的耳垂,冰冷且潮湿,“匕首,借我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