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日行者是件极其麻烦的事情,与“相识”已久的神明相比,日行者们根本不相信凭空出现的猎人。
他们中的不少曾被自己的朋友或亲人抓进血猎,关在笼子里,被当做危险的吸血鬼对待。
日行者与人类的矛盾根深蒂固,安德烈和莱恩斯对此都束手无策。
“我不认为他们的行为出乎意料。”安德烈看着推搡猎人的日行者们说,“被当做异类的人怎么可能对群体拥有归属感。”
莱恩斯沉默不言。猎人并不想承认安德烈说的话,却找不到一个足够充足的反驳点。
在吵闹声中他能捕捉到许多尖锐的词语:“怪物”,“剥削”,“奴隶”。日行者对他们的控告就如同被迫害已久的人类奋起反抗血族一般,他们可以是弱者,他们也可以是强者。
人类亲手推开了自己的同胞,把刀剑面向这些只是在血统上稍有“瑕疵”的可怜人,让差异变成了无法填补的缺陷。
这不是一个猎人,或整个血猎能够改变的事情。即便这些人同意回到北区,血猎也无法为提供合适的居住环境,更不可能为他们寻找心仪的工作。
“让他们回黑市,或者……直接杀掉。”安德烈给出建议,“维森诺尔没有日行者的容身之地,从我们看到黑市的繁荣程度时,你就应该有所觉悟了。”
安德烈缓声说着:“他们已经是需要食用血液才能生存的血族了。恪守血统的族群不会接纳没有经过初拥的同伴,而你们人类显然也没有宽容到让一群怪物住在身边。”
“流放或杀戮,做个选择吧。”
安德烈贴心提供选项,莱恩斯沉默片刻,开口却答非所问,突然提起别的事情:“我拿到了你写给诺德的信,还有你给卡尔的信。”
“……”安德烈期待的好戏被莱恩斯冷漠拒绝,好心情受了些影响。他淡下笑容问:“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莱恩斯:“你能帮助北区那个女孩,为她闯进教会。也能帮助卡尔解除咒印,甚至送出自己的血液用以拯救其他日行者。那为什么不对这些人仁慈?”
“吸血鬼的道德底线是件很没有意义的话题。我做什么仅凭心情,没有原则。”安德烈随口回答,转而打量起莱恩斯,“你在思考我帮助那群日行者恢复正常的可能性吗?”
莱恩斯皱眉,不太能摸清自己的意图。
他的沉默被安德烈当成默认,遗憾地解释:“咒印和血统没有关联,那些跑掉的日行者依然拥有能力,准确来说我没有救他们,我只是放走了一群怪物。解除咒印不代表变回普通人,转化后的日行者就是吸血鬼,这是不可逆的过程。”
“没有人能改变命运,你不能,我也不能。婴孩出生时他的一生就被写下了一半。”安德烈扬起下巴,上挑的眼尾高傲而冷清,“在无法接受异族的前提下,杀了他们是最符合人类行为准则的选择。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探长先生。”
安德烈说完转身离开日行者居住的走廊,留给莱恩斯一个孤高的背影。
走廊的吵闹声愈演愈烈,甚至有了动手的迹象。几个猎人被打中眼睛,青着眼眶跑去找诺德汇报情况。
习惯了黑市生活的日行者们早就不愿意隐藏自己的不同寻常。在月亮只能通过玻璃窗透进星星点点光亮的漆黑走廊里,他们血红的眼睛和獠牙不再是耻辱的差异,反而象征着力量。
经历过黑市的生活,日行者们逐渐学会利用被人类所惧怕的特征来争夺权益,而强大的代价是他们脱离了人群。
赶来支援的猎人们配备上银刃与银枪,武器只会更加激怒日行者,但莱恩斯没有出言阻止。
这是一场不可避免的争执,或许会演变成战争或杀戮。安德烈是正确的,没有方法能够两全其美。从一方开始害怕,一方开始委屈起,日行者与普通人之间就出现了不可逾越的鸿沟。
莱恩斯拦住一个疾跑的猎人,问:“诺德要怎么处理他们?”
猎人皱着眉打量一圈走廊里暴躁的日行者,为难的回答:“会长说尽量安抚。但这群人根本就不是人啊,那个眼睛和獠牙……还有对银制武器的害怕,这根本就是一群吸血鬼!怎么安抚啊!”
“诺德知道他们的情况吗?”
“还不知道,会长忙着安排人手呢。”猎人说,“等会长过来看了情况,估计就不会再要求我们进行安抚了。这些日行者根本不信任我们。”
莱恩斯沉吟片刻说:“一旦他们出现致命的攻击倾向,立刻击毙,不用和诺德汇报。”
猎人看了看那些和他们几乎一样的日行者,有些犹豫。
“诺德要追责就说是我这么命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