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消失在人类视野里太久,我们对吸血鬼的了解少之又少,我需要你的帮忙。”莱恩斯说,“你不豢养血奴的原因一是找不到一个长期稳定的供应来源,二是你……不愿为了欲望而陷入杀戮的旋涡。”
安德烈冷笑了一声,笑声短促也绵长,本音消散后,回声绕着大厅徘徊,直游荡至高高的屋顶才如泡沫一般破裂。
“我不认为还需要提醒一个猎人别把血族想的太善良。”安德烈说。
“我从未觉得血族友善,”莱恩斯并不被安德烈语气中的嘲讽所影响,“但你的表现于我来说,除了这个理由我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逃出血猎地牢,却只抓了一只母兔作为晚餐。你宁愿饮用神血,都不对普通人类下手。”莱恩斯不断举例,似乎也是在对自己论证,“我不会去谈论血族的道德观,但至少你有一条不与人类价值观冲突的底线。”
安德烈抿住唇,嘴角冷硬的下沉,指尖的冰凉惹得弥撒不太愉快,扭过头用带着细小倒刺的舌头去舔主人停下的手指。
人类与吸血鬼,从来不是完全分割开的两个物种,后者产生于前者,又将前者作为捕猎对象。安德烈曾说过新生的血族总会对自己的归属产生疑虑,但实际上,这种迷茫与焦虑会陪伴他们终生。
什么底线,什么尊严,不过是不甘愿沦为怪物的恐惧。
只有少部分后期转化的吸血鬼会接受或是沉溺于血族本性的残忍与病态,更多的血族会在最初吸血时感到恶心却又被吸引,慢慢的他们被同化,认命,抛弃了成为人类的过去。
很不幸的是,安德烈并不是他们中的一员。
安德烈被隐藏起的眸子闪烁两下,说:“你想得太多了,猎人。”
“我不与你谈论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莱恩斯不和安德烈纠缠,说,“为你提供血液是共赢的事情,我需要你的帮忙,而你拥有定期的血液提供,不用担心因为对血液的渴求而失控。我们甚至可以控制进食时间,数量,以达到使欲望更可控的目的。”
“对于神血的事情,你的兴趣似乎不比我差。德里克已经将魔爪伸向血皇和整个部族,他背后的人只会野心更大,如果大陆陷入战乱,要隐世独居也不可能。并且,你对人类世界很感兴趣,不是吗?只要醒着,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莱恩斯的每一个提议都极具诱惑,安德烈知道他说得都是正确的。
常年的休眠让他远离人世,失去了与外界交流的机会。如果可以,他绝不会选择长眠,莱恩斯把最好的方案放在了他面前,哪有拒绝的道理。
“如果你不同意,”脚步声由身后传来,属于人类的体温靠近躯体,带来细微的空气流动。莱恩斯的声音响在安德烈耳边,一改先前的谈判气势,变得强势,“我会使用第二个愿望。”
安德烈扬起嘴角,笑出声来,“探长先生是要许愿让我咬破你的脖颈,吸干你的血吗?”
“只能咬手腕的动脉,剂量也需要控制。”莱恩斯“认真”纠正到。
“人类身体的血液中,只有脖颈处的最美味。我说过我对血液是有要求的。”
莱恩斯紧皱眉头,仔细考虑这等危险要求的可行度。
安德烈对莱恩斯的腰犹豫有所预判,善解人意地说:“你把控制食欲想得太简……”
“可以。”
优雅自得的吸血鬼唇角冷硬,上挑的眉尾好似尖利的刀刃,和瞳仁一起射向大言不惭的人类:“你说什么?”
“我说可以咬脖颈,但需要一定的安全措施。”莱恩斯平静地说。
“你知道你在答应什么吗?”
“我的耳朵不聋,嘴巴不哑,脑子也在正常运转。”莱恩斯平淡地回望,似乎只是在集市购买一根红香肠,“我希望与你达成协议,我为你定期提供血液,作为报酬,你和我一同去处理马修的委托。成交吗?”
材质上等的皮质靠背此刻显得有些单薄,安德烈觉得莱恩斯离他太近了,一种事情脱轨的不祥预感从心底升起,带着滴水的玫瑰与宝石,未知又美丽。
他从不与人类有过多的接触与联系,因为脆弱的生物会受伤,会死亡,会恐惧,花费的心神最终都是从竹篮空隙里流下的水,除了一点潮湿的痕迹就什么也没有了。
但莱恩斯,似乎是个例外。因为他的理由太充分,好处太明显,安德烈甚至给不出的理由。
“……成交。”安德烈说,吸血鬼此刻不带一点轻佻的笑容,不轻松,也不娴熟,就好像偶尔落败的君王一般,困惑且难堪。
莱恩斯和安德烈伸出的手掌相握,没有半分得逞的惬意,板着脸说:“明天启程去找诺德,马修的信件紧急,迟则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