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来自密林外的邮箱。古堡不为外人所知,那只破旧的邮箱还是莱恩斯不知从哪个跳蚤市场上淘来的便宜货,邮箱上涂满神秘的符号,前主人不是个异教徒就是个神棍。
邮箱被安置在密林边缘,除了蝙蝠会在夜晚光临检查来信,应该没什么人注意到宛如遗址废墟的破邮箱。
安德烈折起信,塞回信封,将墨绿色带着女人香的信封塞回了蝙蝠嘴里。
“给莱恩斯带过去。”安德烈摁住开始呲牙的弥撒,对蝙蝠说。
此时离信的发出日期已经过去了两天,也就是说曼达的邀约就在今晚。
安德烈不知道这个时间仅仅是碰巧还是被精心设计过,但他很乐意去看看这位聪明又贤惠的女士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这不是傍晚,晚霞与月亮都未登台,茂密层叠的枝丫代替云层遮蔽阳光,为血族提供道路。
马修与曼达的新住所比起南区的别墅要简陋许多,一间卧室一间客厅,是最普通不过的木屋。而空旷的草地则为马修提供了新的场地来做些对吸血鬼并不友好的“园艺”。
安德烈敏锐地察觉到了不止一个人的气味。曼达,马修,还有一个另外一个他认识的人。木门虚掩,安德烈礼仪性地敲门,随后推开木门。
“曼达夫人。”安德烈眼神掠过看向他的女人,落在了碎花床单上的孩子。
贝拉怀里抱着金头发的洋娃娃,睡得很熟。
“看来您不止邀请了我一个。”安德烈似有不满地说,“并且我记得马修先生应该不至于是个恋//童//癖。”
“很高兴你能来,安德烈先生。”曼达对安德烈的嘲讽和试探充耳不闻,她注视着闭着眼睛昏睡的马修,眼里满是爱意。
屋子里细微的血腥味,很淡,比信封上的女人香还要淡上几分。安德烈远远地观察,在贝拉和马修胳膊上找到两个细小的圆点。
曼达给他的感觉很奇怪,这个女人依旧温润柔和,眼睛里却透露着病态的偏执。
“您来得有些早,安德烈先生。”曼达将一只木摆件放在马修身上,“不过没关系,如信中所说的,我会将回溯阵法的下落告诉您,请坐吧。”
安德烈认出木摆件来自贝拉的小屋,他已经确认过那些摆件没有任何问题,依照现有的线索安德烈看不透曼达隐藏的信息。
一个比血族和猎人还要聪明的女人值得花时间去倾听,安德烈眯起眼睛,在门口的木椅上坐下。
曼达占据马修身边空出的床铺,压下几道折痕,她坐得很小心,碎花床单只凹陷下去一下片。曼达扭身描摹马修的眉眼,带着爱慕与留恋。
“马修实际上是个固执的傻子。”曼达说,“皇室贵族如被虫蛀空的苹果,再热的血,再诚挚的心都救不回倾颓的大楼,马修却依旧愿意为皇室奉献终身。”
“他从小就喜欢研究稀奇古怪的东西,家族不器重他,弟弟也任凭他发展‘爱好’,以支持兄长选择的名义夺走了家族之首的位置。男人有时候傻得像水里的鱼,看见了恶意转眼就忘。血族和人类的战争让不少人胆寒,但我却很感谢它。”
“战争给了马修名誉,给了他成长,他终于看到人性的卑劣。那些国难临头依旧掳掠财富的富人,那些不知团结直直食人肉饮人血的穷人。人类并不值得被拯救,你说对吗?安德烈亲王。”
“您是要和一只吸血鬼谈人类哲学吗?”安德烈回答,似乎对曼达的提问不感兴趣。
曼达笑了笑说:“血族最懂人性,最讨厌人类。我以为你会认同我。”
“如果非要给一个回答的话,你是对的。”
“但马修告诉我,值不值得是一回事,救不救是另一回事。”曼达上扬的嘴角落下,像哀伤的蜂鸟停止挥动翅膀,“他不允许我参与阵法研究,赶赴战场时永远把我安置在最安全的地方。那场战争是无数人的噩梦,对我来说却和和平时的日子没什么两样。”
“我的家族声名显赫,内部却是住着虫蚁的死潭,从一汪死水里长出来的哪有漂亮的荷花。”曼达轻声笑着,眼睛看向马修。
安德烈立时明白了她隐晦的比喻。
安德烈皱起眉,忍不住赞赏地看着曼达:“另一个‘她’,从来不存在。”
“这里只有一个曼达。”曼达指着自己的胸膛,笑得灿烂而妩媚,和那晚带着杀意的“她”逐渐重合。
这是一场太过精妙的局。起源与曼达与马修的第一次相遇,产生于皇室的贪婪,爆发于生命的威胁。
“我闻不到欺骗的味道。”安德烈说。
“因为我没有骗人。”曼达回答,“人是复杂的,尤其是一个生活在贵族的女人。我也有天真的时候,但天真会带来死亡,所以我把它藏起来。马修给予我释放天真的筹码,伤害他的人,我会一一铲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