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婴儿到男童,也不过就是短短一周的时间。男孩揉搓了一下脸,他的脸上没有表情,镜子里的自己却在裂开唇角,露出一个猖狂且顽劣的笑容,他的肌肤上都透出恶魔的纹路,透出一道道难以看懂的深渊篆文。
但很快,这些纹路都隐匿进了肌肤之下。梅尔维尔从这具身体里睁开眼,他唾弃于身躯的娇嫩柔软,但又满意这具因贪婪教母培养、而融入得非常舒适的躯体。恶魔将脸凑到镜子之前,仔细地看了看自己软软的脸颊和外貌,小尾巴在身后甩了几下。
他呲了下牙,然后咯咯地笑了几声,才转过头看向门口的黑发青年。
“你好呀。”梅尔维尔心情不错,“是你生下来的我?”
他用肮脏窥视的视线扫过阿诺因的身体,几乎已经在好奇贪婪教母的神谕里讲述的东西。这具没有杀伤力的身躯住进了深渊底下最强最难以相处的恶魔。梅尔维尔不待阿诺因回答,就伸着懒腰走过来,他站在阿诺因面前。
身高虽然还只到对方的膝盖,但仰起头时,唇角的尖牙却像是淬满了致命的毒素。梅尔维尔像是一个真的孩子一样,说话都奶声奶气:“但是我好像跟你没有血缘哦。”他能感觉得到血缘上没有联系,恶魔缓缓地眯起眼睛,嘲讽似的勾起唇角,“妈妈?”
男童想扯他的衣服,但只是将对方手中的领结扯了下来。阿诺因沉默而防备地看着他,周围的灵在空气中细微转动着。
“妈妈,居然不是你生的我吗?我还想试试喝男人的奶是什么感觉呢……”梅尔维尔没有底线,他短短的手指勾着这段领结玩了一会儿,房间四周弥漫出黯淡的黑雾,在黑雾汇集的背后,恶魔的背后亮起黑山羊的标记。
但恶魔也会被美貌吸引,他抬起眼睛,紫红色的眼眸颇有趣味地打量着自己的“养母”……应该称为“养父”才对,梅尔维尔托着下巴,露出很好说话的伪装:“不过没有关系哦,害怕可以叫出来,疼也可以叫出来,我还小,不想要杀人——”
这句话话音未落,空气中的灵产生了剧烈的变动,雷霆之环倏地从空中亮起,炸裂的雷光差一点灼伤了梅尔维尔这具身躯的脸颊,但浓郁的黑雾保护了他,黑雾之下,凝聚成了一头黑色山羊的实体,将梅尔维尔驮在背上。
他的下巴放在山羊的头上,眼睛里都是好奇又令人脊背发寒的笑意:“好厉害噢,妈妈。还很漂亮耶,我上一次见到你这么漂亮的人还是魔王陛下陨落之前,可惜我现在太小了,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
一只手搭在了阿诺因的肩头。
阿诺因紧绷沉默的状态顷刻放松,他能够在瞬息之间认出凯奥斯身上那种冰冷虚无、接近于冰水的气息。浅金的长发垂落下来,连同他宽厚的手掌,按住肩头时微微沉甸而又稳定的力道。
在阿诺因的身后,凯奥斯淡漠得难以锁定边界的目光映了过来,但他的这对双眼其实并没有认真锁定,锁定梅尔维尔的,是空气中陡然浮现出的千百只双眼,虚无的、混沌的、千百只似有若无的灰白眼眸,密密麻麻地浮现在四周,在上下左右每一处空气当中。
黑雾瑟缩地躲在梅尔维尔身后,地上的阴影像是活了一样自动攀爬过来,从影子里掀起浓稠的浪潮,一团团触手、或是超出触手的恐怖怪物活了过来,张开布满千万颗利齿的血盆大口,这张吞没一切的口中似乎就埋葬着深渊。
梅尔维尔脊背僵硬,浑身发软,猖狂的脑子都仿佛瞬间换了一个,“欺诈者”的恶魔筋骨仿佛都被抽了个干净。作为魔王陛下陨落前的得力助手,他几乎是立马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该死,这个老东西怎么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