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桃花流水鳜鱼肥的好时节里,村里的人把带毛的祭品,一只公鸡和一头猪埋入地下,把用来祭祀的吉玉 埋在地下,他们不用精米,吃着未经烹煮的生肉,搭好了高高的祭坛。

赵家的三郎经过神使赐名,正式更名为“沈怜”,抛弃了痴傻的过去,成为神婆的弟子,这个村子下一任的“巫”。

他穿着用金线绣满了先民图腾的黑色祭服,大裘、玄衣与 配套。青黑黄赤象征天与地的色彩,上衣绘了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华章花纹,下裳绣了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花纹,这件花费了全村女人整整一个月的刺绣时间的无比繁复的祭服,证明了他不同以往的身份。(注)

他庄重地、虔诚地一步一步地登上祭坛,祭祖、祭天、祭神。

黑袍的婆子们站在一旁,齐齐用低哑的声音道:“跪——”

沈怜弯下膝盖,三跪九叩。

村民们随着他跪下,虔诚地闭着眼睛祷告。

神婆的头上依然插着五颜六色的羽毛,脸上抹着乱七八糟的油彩,哼着咿咿呀呀的怪调子,把不知名的水往沈怜身上浇。

氤氤氲氲的香火缭绕中,沈怜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缺了点什么。

他拜着神,想起了那个他半梦半醒之间见过的“神使”,她说他叫沈怜,并且提到了一个叫郑清的人。

“叩首——再叩首——”

他闭上眼睛,想起了那个已经喂了鱼的妇人诡异的微笑与曼妙的歌声……

“桃飘李飞无觅处,花落人亡埋骨时……”

埋谁的骨……埋谁的骨?

“叩首——再叩首——”

“起——”

他站起来,睥睨着祭台下村民们虔诚的模样。

他的耳边似乎响起了一个姑娘懒洋洋的声音。

“唔,真是无聊透顶,你说是不是,小相公?”

刚刚站起来村民们就看到了少年身后突然出现的神使。

这是村子里第一个请来神使的巫!

村民们纳头就拜,原本站在两边的族老与黑袍婆子们跪倒在地,热泪盈眶。

神婆已经把额头扣出了血。

“神佑此村安康……”

“神佑此村安康……”

却不料他们听到了那个神使面无表情地问那个祭台上的少年:“小相公又为何不拜我?”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小相公风姿特秀,依然岩岩若孤松之独立,他本想跪下去,却站直了身体,听到另一个自己说:“你不是神,我又为何拜你?”

更何况,他总是下意识地认为,让自己跪了的人结局都不怎么好。这个姑娘,似乎知道他的过去。

祭台下的村民却抖若筛糠,恨不得冲上去把小相公不合时宜的高傲的脑袋摁下去。

神使却亲吻了少年的额头,齿如含贝,嫣然一笑。

当真是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

“新的巫确实有意思极了,能保你们风调雨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