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半夜很平静,不过也有一段小小插曲——柒不知为什么路过我们营地,虽说“路过”这词套在他身上不太合适,他根本是故意经过的。

我下意识瞅瞅伍他们,鼾声四起睡得一派安详,扭头走到柒跟前,往微弱的篝火里添了块柴。

“你来干什么?”

柒一身纯色连帽长袍,深暗的身影一动不动站在石头上,整个人像是融进夜色里。他摘下兜帽,露出苍白的皮肤与精致的五官,面上发上落着银沙般的皎洁月辉使他看上去比白日柔和不少。尽管面无表情,柒披上这层温软的光辉却给人以锋芒尽敛、脆弱无害的错觉,像只没有颜色的瓷娃娃,或是不得不流浪的黑猫。

不是错觉,柒真的收敛起锋芒,否则不论处于多浪漫诗意的环境里,他本身携带的刺人杀意都会破坏那份虚浮的柔性。

他没有袭击的意向。

就是不知怎地似乎有点不悦。

我懒得猜他心思,打了个哈欠赶人:“有事直说,没事快走。”

“……你的匕首。”他手一甩,一件闪着金属冷光的物什飞来,我伸手稳稳接住并顺着惯性耍了个漂亮的刀花,捏捏手感,是原来那把。

柒千里遥遥从东南赶到西边就为还我匕首?这不是多此一举么?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傻?讲真,他不回答我假装路过都比还我匕首好,起码我不会莫名其妙。

见我满头问号,柒面色一阴,散发出的低气压隔着几米距离都清晰感受到,是个人就能看出他心情不虞。偏偏他什么都不说,就这么没由头地生气,让我无从猜起。

我斟酌下措辞,开口试探:“谢谢……?可我当初说了送你,不用还的。”虽然还回来更好。

“……”柒跳下大石,踩着人际交往的两米警戒线,语气冷硬,“我不需要。”

我瞅眼他的佩刀,心想果然用惯长武器就不习惯短兵器了。

一时间气氛沉默下来,我和柒本就没什么交集,从长远角度看利害关系更是对立,现如今他找上门,实在想不出为了什么。

“呃,这么晚你不睡觉?”我开始没话找话,试图缓解尴尬。

好吧,简直废话,我从他下眼睑浓厚的黑眼圈上得到答案,是个常年熬夜的主。

“你也没睡。”想不到这沉默寡言的狼崽子居然接话了,一副别人欠他一个亿的表情微变,变成了欠他两个亿,“你受伤了?”

我顺着他视线看到我包成粽子的手和缠着绷带的腿,慢吞吞地“啊”了声,撕掉手上的纱布。

“没什么,不小心弄伤的。”我不以为意地看着结痂的伤口。小玖处理得当、包扎手法高明,可手上的划伤到底没那么容易痊愈。

这样其实挺快了,照这架势一觉醒来就能好。

柒往前一步,我眼神一变,立即警觉地后退一步。他身形微僵,收回迈出的那条腿。

……柒还是面无表情,可我总感觉看到一只垂下耳朵的委屈猫猫。错觉吧。

看着他带点稚嫩的冰冷脸蛋,我突然生出捉弄人的心思,当即伸手揭开缠绕左腿的绷带,露出大片刚长好的新皮。

我腿型修长姣好,走在街上无人不夸句亭亭玉立,如若这些斑驳突兀的嫩皮长好,不难想象出它曾经的风光。

柒的视线像被烫到似地慌乱挪开,躲闪着不敢正视我的伤,以我优异的视力发誓,这只纯情小黑猫的耳尖绝对红了。

有些人,表面上假正经,心里可闷骚了。

我心里憋笑,想调侃句“羞啥”,考虑到少年易炸毛的羞耻心还是熄了这想法。我主动打破安全距离向他走近,柒反射□□要拔刀,却不知为何压下本能。

“你不砍我?”我心中微讶,挑挑眉。

柒轻哼一声,仿佛在说不用刀也完全能压制我。

很好,我受到冒犯了。我微微一笑,趁他晃神时猝然贴面一掌,柒反应迅速地往后一跃,眼里燃起冷冰冰的火焰,白刃豁然出鞘。

我笑容加深,这才对嘛,上次没完全试探出你的实力,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强。

几回合中,开始几下我压着柒打,然而没多久局势逆转,柒凭借实打实的凌厉身法和野兽般惊人的反应能力彻底翻盘,现在轮到我苦苦抵抗,他游刃有余。

柒浅浅地勾了下嘴角,看我的眼神捎上挑衅意味的愉悦,我越打越心惊的同时忍不住暗自咬牙,这家伙恶劣起来当真恼人。

我可是很记仇的。

一匕首架住他挥下的长刀,为避免吵醒其他人,我特意引着柒往远处打。等回过神来我整个人被他压在一块大石头上,刀刃贴着耳际切入石中,胜负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