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不是自愿独行的。

只是没人愿意和他在一起。

巡游过滩涂，差不多探明路线，天色也逐渐暗淡下来。返回的路上两次碰到拾和拾叁，她俩不知怎么走到一起了，我们打声招呼便错开，各走各路。

四顾无人，我状若不经意地对玖说：“今晚有空吗？”

玖愣了下，反应过来蓦地睁大眼，结结巴巴道：“壹、壹姐姐，你今晚要和我睡？”

啊？

意识到说了什么虎狼之词，玖立即捂住嘴：“对不起姐姐，我是说，你今晚要来找我？”

“对，有些事需要提前安排下。”我仰头望着潮汐般层叠错落的彩云，远方传来海浪拍岸声，恍惚间，生出海天倒置的错觉。

猎人与猎物的身份也会如这海岸天空，朝闻夕变吗？

吃完饭，我身披夜色，动身前往陆家里。透过窗户，陆房间灯火通明，显然正等到我造访。

年久失修的门扉被推开时，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屋内暖光扑面，正中央放置着一张圆桌、两把椅子，陆正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头发梳理整齐，桌上点了三只蜡烛，将屋子照得亮堂堂。

意外充满仪式感。

“请坐。”他绅士地拉开一张椅子，我关上门，却并未坐下。

“找我有什么事吗？”

见我没坐下，他不强求，一屁股坐上自己的座位，翘起二郎腿，那见鬼的仪式感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

“这事儿说重要也不重要，说不重要还算重要。”陆拖长语调卖起关子，被我瞪一眼后老实下来，“长话短说吧，我有预感，父亲明天要下通碟了。”

我微微蹙眉，“就这？这很容易猜到。”

“不，阿姊，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连续三日无人死亡，这场大逃杀还有存在意义吗？”

大逃杀的意义在于养蛊，无人死亡意味着竞争不积极，不利于蛊王诞生。

“……明天父亲会插手。”我抿唇，肯定地说，“你笃定他会选择你作为使者，白天故意引起的冲突作为投名状，让他看见你的决心。”

他轻轻鼓起掌，“和阿姊讲话就是省心，不过不一定哦，你可是父亲最.看.好的候选人，和你争夺父亲的实现可不容易。”

咬下重音的“最看好”三字，莫名透着嘲讽意味。我面不改色，淡淡迂回道：“哪里哪里，弟弟这次表演可谓出色，父亲定然刮目相看。”

其实父亲看好一名玄字辈本身是很奇怪的事，历代刺客首领大多从第一阶梯的天字辈里择选继任者，天字往后当精英暗卫培养，拧成暗影组织的地下势力。

这一代人才辈出，天字辈相较往年优秀得多，放在过去，我玄壹的排名可以往前进两三位，由此能看出这代的人才济济。

尤其是天壹……不论是任务成功率，还是屠灭天字绝大部分竞争者仅留下二人的伟绩，都为他本身实力贴上无可挑剔的金牌。

可惜最后疯了。

“商业互夸的本事我比不过阿姊啦，让我们结束没有营养的话题吧，接下来说说正事。”

陆收敛起轻松的笑容，放下二郎腿，面色微沉，表情严肃，“明天开始，我不会留手了。拿出真本事吧，阿姊。”

我食指轻轻扣击桌面，明亮的室内，却比黑夜还暗上几分。

光线无处不在，却照不进我们的眼，仿佛我们天生应该在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