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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酋长迷路变成陈太
原振侠把经过的情形,大略向这位富豪讲了一下。王一恒自始至终只是皱著眉,等到原振侠讲完,他才挥了挥手,道:“原先生,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相当私人的问题?”
原振侠怔了一怔,他早已看出,在自己向王一恒说著陈维如的事情之际,王一恒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显然他正在想别的问题,而不是在关切陈维如。
这时,王一恒这样问,虽然很突兀,倒也不是全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吸了一口气,道:“请问!”
王一恒在宽大的椅子中略为挪动了一下身子,并不是立即开口,像是在考虑应该如何开口问才好。过了半晌,他才道:“请问,你和陈维如是同事,是本市医院中的一个医生,如何会成为一个阿拉伯代表团的成员的?”
原振侠一听得他这样问,心中“啊”地一声,他知道,在他和那两个警官谈话的那段时间内,王一恒已经利用了他整个机构的那种无可比拟的工作效率,对他作了一个调查。
原振侠也几乎立即可以肯定,王一恒调查他,真正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黄绢,原振侠是和黄绢同时走进王一恒的办公室的,当王一恒看到黄绢的那一刹间,他的神情动作,即使是一个全然不相干的人,也可以看出他的心意来,何况原振侠对黄绢,还有著一份念念不忘的恋情,自然更加容易敏锐地感觉得到!
原振侠的神态看来很镇定,语气也很平淡,道:“因为我认识黄团长,黄绢!”
王一恒的身子向前俯了俯,神情比原振侠提起陈维如时,不知专注了多少,他问:“是同学?”
“不!”原振侠摇头:“我在日本学医的时候,曾和她在一起,研究过一件相当离奇的事,她知道我对事物有一定的分析能力,所以,她要调查尼格酋长失踪一事,在未曾看见你之前,先来和我商量一下!”
王一恒十分用力地听著,原振侠已经知道,他会一直追问下去的,所以已经回答得十分详细。可是王一恒还不满足。
原振侠的话才一说完,王一恒就已经道:“她和那个独裁者卡尔斯将军的关系,究竟怎样?”
原振侠对这个问题,感到十分厌恶,他的神情和语调,也变得冷淡了起来,道:“我不知道。我想,如果你要知道这一点的话,留心一下专门报导各国政治内幕的杂志,还来得好些!”
王一恒的身子向后仰了仰,道:“不瞒你说,我知道黄小姐极得卡尔斯的信任,在那个国家中,她几乎可以替代卡尔斯发言的!”
原振侠耸了耸肩,显然地表示了他不感兴趣。
可是王一恒却显得兴趣盎然,道:“原先生,由于我和阿拉伯世界有相当大的贸易,我属下的钻石公司,也和卡尔斯的国家有巨额交易,而卡尔斯的行为,又是这样的怪诞和嚣张,支持全世界的恐怖活动,所以我的机构,对他也早有了详细的资料!”
原振侠耐著性子听完,便已经站了起来两次又坐下,用行动表示了他极度的不耐烦,然后,他道:“王先生,你想说明一些什么?”
王一恒用一种十分诡秘的神情,笑了一笑,道:“根据极可靠的情报,卡尔斯将军,是一个绝无希望治愈的性无能患者!”
原振侠陡地一怔,一时之间,他倒绝不是怀疑王一恒所得情报的正确性,而是因这项所知,而联想到了许多的问题。
黄绢和卡尔斯将军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呢?这个问题,他问过自己许多次了。尽管他不愿意有答案,但是答案却明显地放在那里:黄绢是这样出色的一个美女,又有著超卓的能力。卡尔斯将军这样的野心家,几乎把治理国家的权力,交到了她的手上,那么,他们是什么关系?在原振侠和任何人看起来,卡尔斯将军和黄绢之间,所缺少的,只不过是形式上一个排场极豪华的婚礼而已!
但是,如今王一恒却说,他有可靠的情报,证明卡尔斯是一个性无能患者!
那么,他和黄绢之间……原振侠只觉得思绪一片混乱,再也想不下去。
王一恒吸了一口气,道:“我的情报来源,是苏联,国家安全局,和美国中央情报处,绝对可靠的!”
原振侠只是茫然反问道:“那又怎么样?”
王一恒深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直视著原振侠,道:“那就是说,总会有一天,卡尔斯将军给黄绢的权力再大,她也会感到不满足!”
原振侠闭上了眼睛一回,王一恒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王一恒是在向他表示,他可以有希望,把黄绢从卡尔斯将军的身边,抢到他的身边来!
原振侠没有在表面上有任何表示,他早已自己告诉过自己,黄绢,绝不属于像他这样的普通人,普通人或者可以给黄绢以深切的爱,但黄绢所需要的是权力、金钱、地位,那只有卡尔斯将军或王一恒这样的大亨,才能给她!原振侠更想到,在这样的情形下,卡尔斯是不是性无能,究竟是否重要!
原振侠在思索著,王一恒也在思索著,两人所想的当然不一样,王一恒陶醉在他自己的想像中,现出充满自信的微笑来,道:“原先生,以后,我或许还有借重你之处。”
这样的话,出自这样一个超级大亨之口,在其他人听来,一定会受宠若惊了,但原振侠只是淡淡地道:“以后的事不急,倒是维如──”
王一恒皱著眉,道:“我想请黄小姐把他弄到南美洲去,我在那里有一个好朋友,他可以生活得很好。”
原振侠感到十分气愤,提高了声音,道:“维如他杀了人,杀了他的妻子!”
王一恒用一种极度不了解的神情看原振侠,道:“什么意思?你要他上法庭去受审?由黄绢掩护他逃走,你也是同意的!”
原振侠挥著手,道:“我的意思是,一定要查出维如为什么会杀人,而不是让他作为一个逃亡的杀人凶手过一辈子!”
王一恒又凝视了原振侠半晌,才道:“好,那我就把这件事交给你了,需要任何费用,都不成问题。”
原振侠没有法子推辞,事实上,就算没富王一恒的这种“委托”,他自己也要去进行的。
他点了站头,站了起来。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王一恒拿起了电话,略怔了一怔之后,声调就变得转来极其活泼,道:“当然,黄小姐,我一定实现我的诺言,我们需要作长谈,今晚,在舍下,怎么样?”
他略顿了一顿,接著又有点放肆地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如果你感到和我单独相处不够安全的话,大可以把你的安全人员带来!”
原振侠忙道:“问她,维如在哪里?”
王一恒照著问了一句,又答应了一声,神情愉快地放下了电话,道:“维如在一个阿拉伯国家的领事馆中,她已经吩咐了人特别照顾,她说维如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你可以随时去见他!”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转身就走。当他走出大厦,回头向高耸的,在近处要一直把头仰得极高才能看到顶部的大厦看了一下,感到头昏目眩。大厦在市区的中心,来往行人极多,原振侠心不在焉地向前走著,碰到了好几个途人之后,才上了车。
见到了陈维如,应该直接问他,为什么要杀人,原振侠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黄绢口中的“一个阿拉伯国家的领事馆”,就是卡尔斯将军统治的那个国家。卡尔斯将军在全世界各地支持恐怖活动,大概是心虚的关系,那领事馆的安全措施,十分惊人。原振侠道明了来意,虽然早已有过黄绢的吩咐,但是他还是经过三道门,每进一道门,经过一次彻底的检查。检查的彻底程度,几乎连他的左手无名指指甲之中,有著一小点污垢也查了出来。
领事馆是一幢相当古老的大花园洋房,房子的四周有很大的花园,当然也有高得异乎寻常的围墙。在经过了三次彻底的检查之后,原振侠被带到地下室,由那里,通过了一道暗门,进入了一间灯光柔和,布置豪华,看来舒服之极的大房间。
陈维如的身子,紧紧缩成一团,蜷在一张大沙发的一角。他将身子缩得如此之紧,看来像是想把自己挤成一只蛋一样。
原振侠进来之后,向带他进来的领事馆人员,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要单独对著陈维如。领事馆人员恭敬地退了出去,顺手把门关上。原振侠叫道:“维如!”
他一面叫,一面向陈维如走过去,一直来到了陈维如面前,陈维如一点反应也没有,一动也不动。
原振侠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道:“维如,你一定要回答我的问题,一定要!”
原振侠的话,讲得十分坚决,有一股真的令人不能不回答的力量。陈维如抬起头来,面肉抽搐著,神情很茫然,原振侠一字一顿,道:“你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妻子?”
陈维如的身子,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但是他的声音,却十分平静,道:“我是杀了一个人──”他伸出自己的手来,看看,喃喃地道:“本来是一双……学了来救人的手……可是我却扼死了……一个人……”
原振侠紧盯著:“为什么?”
陈维如道:“可是,我却并没有杀死自己的妻子,我杀的,是……是……”
他讲到这里,现出极度犹豫、疑惑的神情来,完全像是在徵询原振侠的意见一样,接下去道:“是……是一个阿拉伯酋长?”
原振侠叹了一口气,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陈维如苦笑了一下,道:“振侠,我要把事情源源本本告诉你,你信也好,不信也好!“
陈维如的神情,看来十分正常,原振侠心中想。
陈维如的神情,也十分严肃,原振侠并不是精神病的专科医主,但是他也可以凭他的专业知识,判断陈维如并不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他道:“你不断说阿拉伯酋长,是什么意思?”
陈维如双手抱住了头,身子剧烈地发了一阵抖,才又抬起头来,道:“你一定要听我说,不要反驳我,听我告诉你……”
原振侠道:“这正是我来看你的目的!”
陈维如有点神经质地挥了挥手,道:“事情是那天……晚上开始的,你可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在你那里听音乐?”
原振侠道:“你在我那里听过许多晚音乐,你指的是哪一天的晚上?”
陈维如道:“新年,一月一日那晚!我们听的是新世纪交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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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一日是新的一年开始,是各行各业的假期,医院也不例外,那天,当原振侠准备独自听音乐的时候,门铃响了,原振侠打开门,看到陈维如在门外,他觉得相当讶异:“怎么?今天也不陪太太?”
陈维如的神情很无可奈何:“她工作的机构有联欢晚会,我不想去参加!”
原振侠表示了他的欢迎:“那就来听音乐!”
陈维如回家,已经将近午夜了,当他走出电梯之际,看见有灯光从大门的缝中透出来,他知道徐玉音已经回家了。想起两个人的工作都这样繁忙,工作的性质又截然不同,陈维如有点伤感。他在门口停了片刻,心中在盘算著,是不是可以有办法说服徐玉音放弃现在的工作。但是他想了一想之后,只好叹了一声,徐玉音的事业十分成功,要她放弃,那是没有可能的事。他打开门,进去,客厅中灯火通明,并没有人,他走进卧室,也没有人,但是却有声音自浴室中传出来。陈维如一面叫著他妻子的名字,一面推开浴室的门,用一种听来十分亲昵的声音,又叫了一声。但是当他叫了一声之后,他却呆住了。
徐玉音在浴室中,全身赤裸。在浴室之中什么衣服都不穿,这本来也是极正常的事,作为夫妻,陈维如自然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徐玉音美好的胴体,那都不足以令得陈维如怔呆。
令得陈维如怔呆的是那时徐玉音的神态。
陈维如和徐玉音的收入都很好,他们的居所,也曾经过刻意的装饰,浴室相当大,有一个角落,在墙上,全部镶著镜子。
当陈维如推开浴室门门时,他看到的刚好是这一个角落,他也看到除玉音站在镜前,注视看镜子中的自己,脸上的神情,怪异莫名。陈维如自从认识她以来,从来也未曾看到她有过这样奇特的神情。
这是一种极难形容的神情,有惊疑、有恐惧、有悲哀,交杂在一起。当陈维如推门进来时,徐玉音虽然背对著他,可是她却面对著镜子,照说是一定可以看到陈维如的,可是她却完全没有注意,只是看看镜子中的自己。
陈维如也从来未曾见过一个人,这样子注视自己的。这时,徐玉音不但看著自己,而且,一只手还在用力抚摸自己的脸,不,不是简单的抚摸,简直就是在用力拉著,扯著自己的脸,从她的动作看来,像是她的脸上,戴著一个面具,她要将之扯下来一样!
陈维如看到了这种情形,陡然呆了一呆,一时之间,不明白他的妻子在干甚么,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才好。就在这时侯,他听得徐玉音一连说了几句话。那几句话,陈维如只可以肯定,徐玉音是在重覆著同一句相当简单的话,可是,他却没有法子听得懂。
陈维如向前走出了一步,道:“玉音,你说甚么?”
看徐玉音的样子,像是直到陈维如开了口,她才知道身后有人一样,陡然之间,转过身来。当她转过身来之际,她的神情仍然是这样怪异莫名,她像是想笑,但是又十分愤怒,一看到陈维如,又讲了两句话,仍然是陈维如完全听不懂的话。
这时侯,陈维如只感到了一股极度哟寒意,突然侵袭全身,眼前的景像实在太诡异了,诡异到了他全然无法知道发生了甚么事。在他面前的,明明是他的妻子,可是,为甚么她望著自己的眼光,全然是一个陌生人,讲的又是自己听不懂的语言?
陈维如张大了口,不知道怎么才好,徐玉音反手指了一下镜子,继续讲了几句陈维如听不懂的话,陈维如尖声叫了起来,道:“别讲我听不懂的话!”
徐玉音怔了一怔,忽然改了口,道:“你……是日本人?”
徐玉音的这句话,却是用纯正的英语说出来的,陈维如在那一刹间,真是骇然到了极点!
陈维如从小在英国长大,徐玉音是在英国读大学的,他们两人,平时也习惯用英语交谈,两人的英语都十分流利,徐玉音的英语,还带有相当浓的利物浦口音。可是这时,出自徐玉音口中的英语,却极其纯正,但多少有点生硬,而且,她还完全将自己的丈夫当成陌生人,问他是不是日本人!
陈维如吓得目定口呆,盯著徐玉音看著,像是在看什么妖魔鬼怪一样。
而徐玉音还在不断用她那种听来极不自然的声音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的?发生了什么事?究竟怎么了?”
她发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每个问题,都令得陈维如的寒意增加。
陈维如是一个医生,他对眼前这极诡异的情景,首先要想到的,就是医学上的问题,他想到的是:玉音一定因为精神上的过度压力,而令得她神经错乱了!他大声叫了起来,道:“玉音,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变成这样子?”
这两句话,他也是用英语叫出来的,刚才他说中国话的时候,他的妻子,竟然问他是不是日本人!这时,他一说英语,玉音怔了一怔之后,道:“你叫我什么?”
虽然陈维如是一个医生,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也不禁手足无措,他采用了最原始的办法,不等徐玉音有任何动作,就一步跨向前,扬起手来,重重一掌,掴在徐玉音的脸上。
那一掌,掴得十分重,令得徐玉音的身子,陡然一侧,跌倒在地上。陈维如看著跌在地上的妻子,又看看自己的手,身子禁不住在发抖。
他和徐玉音认识以来,连吵架都未曾有过,更不要说动手打架了,而这时,他却出手打了徐玉音!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一面发著抖,一面过去扶徐玉音,徐玉音的脸,又红又肿,这一掌下的力道,著实不经。
当陈维如上去扶她的时候。她推开了陈维如,低著头,像是在想什么,陈维如又不知道怎么才好。过了好一会,大约有三四分钟,徐玉音才抬起头来,掠了掠头发,望著陈维如,发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来。
一看到这种情形,陈维如大大松了一口气,刹那之间,他的感觉也十分奇特,他感到的是:啊,玉音又回来了!玉音一直在浴室中,在他的面前,可是他却真正有这样的感觉。
陈维如的口唇发著抖,道:“你……你……”
徐玉音慢慢站了起来。由于陈维如一直在注意她,所以也留心到了她的一些小动作,她在站了起来之后,向镜子看了一眼,又向自己的脸上抚摸了一下,却全然不在意半边脸的红肿。
她的声音,听来像是十分疲倦,道:“真……是的,我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有梦游症!”
陈维如呆了一呆:“梦游?”
徐玉音转过了头去,道:“我回来,等你,你还没有来,我就睡著了,等你把我……弄醒,我一定有十分怪异的行动?”
陈维如苦笑了一下,道:“还好,我……打痛你了?”
徐玉音这才抚摸看被打红了的脸,突然之间,她扑回陈维如,在陈维如把她轻轻搂住之后,她紧靠著他,伏在他的肩头。陈维如立即感到,她的泪水也弄湿了他肩头的衣服。
陈维如在那一刹间,完全忘记了徐玉音刚才的怪异,只是不住地安慰道:“别哭,别哭,梦游,就算真是梦游也不算什么,很容易医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