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振侠本来想告诉他,小宝图书馆是二十四小时开放的,要去,现在还可以去。但是他看到古托的神态,极其疲累,他就没有说出来。
他只是道:“明天去吧,你可以睡在我这里,你可要听些音乐?”
古托道:“不用,我就坐在这里好了!”
古托昂起了头,抱头靠在沙发的背上,一动也不动。可是他却并不是睡着了,他只是睁大眼,不知望向何处,身子一动也不动。
显然他已习惯于这样出神,原振侠叫了他几下,他没有反应,也就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去睡了。
第二天早上,一早原振侠就醒了,他向客厅一看,古托已经不在了。原振侠怔了怔,起床,到了客厅,看到古托留下一张字条。
古托在字条上写着:“谢谢你肯倾听一个荒诞的故事,我告辞了。”
字条上也没有写明他离去的时间。原振侠不禁感到十分气恼,可是继而一想,古托的一生,如此怪异,令得他的脾气变得古怪和不近人情,似乎也可以原谅的了。他不知道古托住在什么地方,也没有和他联络的法子。
当天,原振侠在到了医院之后,只觉得自己精神恍惚,完全无法集中,想的全是发生在古托身上的怪事。他和几个同事,提到了伤口不能愈合的事,所得到的答复,例如患有先天性梅毒,后期糖尿病等等,会导致伤口不愈合,这全是他早已知道了的事。
而且,古托腿上的伤口,问题还不在于是不是愈合,而是这个伤口,是突如其来的,而且会定期流血。更骇人的是,伤口附近的肌肉,像是受着一种神秘之极的力量控制,坚决和肌肉的主人作着对抗!
原振侠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巫术,他一想到这一点时,就禁不住苦笑:巫术,真有这种力量存在么?
到了中午休息后,原振侠实在忍不住,他想,古托一定会到小宝图书馆去的,何不打电话到图书馆去查问一下。
可是,当电话接通了之后,他得到的回答却是:“对不起,今天我们没有接待过有贵宾卡的人。”
原振侠呆了一呆,古托没有到图书馆去,这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昨晚,他甚至以为自己是盛远天的唯一儿子!
原振侠放下了电话,呆了片刻,想起了昨晚见过面的苏耀西来。看昨晚苏耀西这样气急败坏的样子,像是十分重视持有第一号贵宾卡的人,原振侠觉得自己有责任,告诉他一下古托的来龙去脉。于是,他按照苏耀西名片上的电话号码,拨通了之后,接听的是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苏耀西先生秘书室!”
原振侠道:“请苏先生听电话。”
那娇滴滴的声音回答:“对不起,先生,你没有预约时间?”
原振侠闷哼了一声:“我不知道打电话也要预约时间,他在不在,我有重要的事!”
那声音道:“你需要预约,把你的姓名、电话号码留下来,把你要对苏先生讲的事,大致告诉一下,再告诉我们你最适宜听电话的时间,苏先生会安排覆电话给你的时间!”
如果不是对方的声音那么娇嫩动听,原振侠已忍不住要骂起来了。他闷哼一声:“苏耀西自以为他是什么?”
对方显然不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了,立时答道:“苏先生就是苏先生,如果你不喜欢这样的安排,可以取销通话。”
原振侠憋了一肚子气,大声道:“好,那就取销好了!”
他忍不住骂了一句:“什么东西!”然后才放下了电话,不由自主摇着头。
苏耀西当然是商场上的重要人物,掌管着许多企业,可是他这样子的作风,也未免太过分了。找寻古托的路子都断绝了,原振侠也没有办法,真的只好如古托所说的那样,当作是“听了一个荒诞的故事”。
然而原振侠却知道,那不是故事,是一件怪诞不可思议的事实,他等待着古托来和他联络。
一连三天,古托音讯全无,原振侠忍不住,心想,到小宝图书馆去看看,或许会有点收获。至少,可以再去仔细观察一下那些画像。
当天晚上,晚饭之后,他驾车出发,到了小宝图书馆,进入了大堂。
那些画仍然挂在墙上,原振侠看着画,果然发现那女子在第一幅画中,足踝部分有着三道横纹。而古托提及的那个表坠,是在第三组的画像中,那表坠下的图案,画得十分精细。但如果不是对这种图案有特别认识的人,还是不会注意的,虽然所有的画,都画得那么精细和一丝不苟。
最后,原振侠站到了那幅婴儿的画像之前,凝视着。婴儿胸前那圆形的胎记,看起来形状多少有点不同,那可能是随着人体的长大而带来的变化,但是位置却和古托胸前的那块,完全一样的。胎记是人体的色素凝聚,集中表现在皮肤上的一种普通的现象,几乎每一个人都有,但是位置如此吻合,说是巧合,那未免太巧了。
在盛远天的传奇中,并没有提及过他有一个儿子。画像中这个婴孩是什么人,完全没有人知道,只不过他的画像挂在这里,所以大家都推测那是盛远天的儿子,如果是,那么,这男婴的下落呢?
原振侠只觉得盛远天和古托之间,充满了谜团,看来自己是没有能力可以揭得开的了。
他在大堂中停留了相当久,心中的谜团一个也没有解开,已准备离去。当他转过身来,他陡然一呆。
有两个人,当原振侠转过身来时,正走进大堂来。那两个人中的一个,正是与他打一个电话,都要先登记预约的苏耀西,另外一个,相貌和苏耀西十分相似,年纪比他大。两人一面走进来,一面正在交谈,苏耀西道:“真怪,他应该再来的,为什么只是露了一面,就不见踪影了?”
另一个道:“是啊,这个人一定是一个极重要的人物,他有第一号的贵宾卡!”
苏耀西的语气,十分懊丧:“我们甚至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人海茫茫,不知上哪里去找他才好!”
听得苏耀西这样说,想起打电话给他,要他听听电话都那么难,原振侠不禁感到一股快意。他转过身来,迎了上去,道:“对不起,我无意中听到你的话,那个人的名字,叫伊里安?;古托。”
原振侠本来以为,如果古托的经济来源的背后支持者,是远天机构的话,那么苏耀西听了这个名字,一定会有奇讶之感的。
可是,看苏耀西的神情,他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他只是神情惘然地“哦”了一声。那个年纪较长的,瞪了原振侠一眼,相当不客气地问:“你怎么知道?”
原振侠回答:“我和他曾作了几小时的长谈!”
苏耀西忙问:“他现在在哪里?”
原振侠道:“我不知道,我也正在找他!”他略顿了一顿,又道:“我找他比较困难,你们财雄势大,有了他的名字,要找他自然比较容易──还有,他用的是巴拿马的护照。”
苏耀西直到这时,才认出原振侠是那天晚上他误认的人来,指着原振侠:“哦,原来是你……”原振侠道:“是的,那天晚上我离开之后,在半路上遇见了他!”
那年长的有点不耐烦,向苏耀西道:“老三,盛先生的遗嘱之中,只是说如果持有第一号贵宾卡的人来了,我们要尽一切力量接待和协助,并没有说我们要去把他找出来,我看等他自己来吧!”
从称呼中,原振侠知道了那人是苏耀西的大哥,那是远天机构中三个执行董事之一。他们全是盛家总管苏安的儿子,名字很好记:苏耀东、苏耀南、苏耀西。
苏耀西迟疑了一下,道:“大哥,据我看,那个人既然有第一号贵宾卡,那么,他……有可能和盛先生有一定的关系!”
苏耀东听了之后,皱起了眉不出声。
原振侠对眼前这两个人,本来并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苏耀东,神态还十分傲慢,有着不可一世的大亨的样子。
可是看了这时候他们两人的情形,原振侠的心中,不禁对他们存了相当的敬意。因为听他们的言语,看他们的神态,他们真是全心全意在为盛远天办事,在为盛远天着想。看来盛远天是拣对了人,在现今社会中,再找像他们这样忠心耿耿的人,真是不容易了。
原振侠本来不想再说什么,但基于这份敬意,他又道:“岂止是关系而已,可能有极深的渊源!”
苏氏兄弟一听得原振侠这样说法,都陡然吃了一惊,亟亟问道:“什么渊源?”
他们的神态不可能是作伪,那就更加难得了。因为如今,他们掌管着远天机构天文数字的庞大财产,如果一个和盛远天极有渊源的人出现,对他们的利益,显然是有冲突的。
可是看他们的样子,却非但不抗拒,而且十分欢迎,关心。
原振侠叹了一声:“你们真的未曾听说过伊里安?;古托这个名字?”
苏氏兄弟互望了一眼,一起摇头。
原振侠指着那幅婴儿的画像,问:“这个婴儿是什么人,你们自然是知道的了?”
原振侠以为以苏家兄弟和盛远天的关系,他们一定知道那婴儿是什么人的。可是苏家两兄弟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苏耀东首先摇头道:“不知道,我们问过父亲,他也说不知道。他还告诫我们说,盛先生没有主动向我们说的事,我们千万别乱发问!”
苏耀西接着道:“所以,我们一直不知道这个婴儿是什么人,你为什么特别提起他来?”
虽然只是短短的对话,但是原振侠已经可以知道,这两兄弟一板一眼,有什么说什么,是十分忠实的人。他又问:“那婴儿不是盛远天先生的儿子?”
苏耀西摇头道:“那只不过是好事之徒的传说!”
原振侠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本来想问:如果盛远天真有一个儿子,忽然出现了,你们怎么办?但是他想了一想,并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来,只是道:“那位古托先生十分怪,他在巴拿马的一家孤儿院中长大,身世不明,但是他有一个幕后的经济支持者,一直不露面。”
苏氏兄弟对原振侠的话,分明不感兴趣,苏耀西还维持着礼貌,“哦哦”地应着,苏耀东的脾气看来更耿直,已经转身要走开了。
原振侠接着道:“他的那个隐身支持者,财力十分雄厚。有一次,古托要了七亿英镑,那家瑞士银行,连问都没有问,就立即支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