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振侠吸了一口气:“有一件事奇怪之极,船上挂着一幅油画,全是深浅不同的黑色,画的,和海底那块大石上的浅刻,一模一样!”
洪致生一听,“啊”地叫了一声,直跳了起来:“真的!怎么会?那……代表了什么?”
原振侠闷哼了一声:“林雅儿说,那五角星形的东西是魔王,那些人,是在祈求魔王布赐魔法,她还说了许多只有疯子才能说得出来的话。”
洪致生呆了半晌,神情又兴奋又严肃,他突然一把抓住了原振侠的手臂:“求求你,把一切经过告诉我!求求你!”
原振侠本来就不准备对他有任何隐瞒,所以就从接到电话起,一直到离开,所有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当他讲到自己向林雅儿问最后一个问题之际,洪致生身子发抖,喃喃地道:“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然后,等原振侠讲完,他神态十分愤怒地瞪着原振侠,道:“怎么不明白,她实在说得再明白也没有了!”
原振侠怔了一怔。洪致生陡然一拳,打在一张沙发的背上,大声道:“再明白也没有了,她受了魔法的禁制!”
原振侠实在不想和他辩论,可是又有忍无可忍之感:“魔法是什么?”
洪致生仍然声音高亢:“魔法,就是魔王的法力,魔王,就是那五角星形的物体。她没有告诉你的是,在魔法禁制之下,她不能爱,而别人也不能爱她,她生活在痛苦的深渊之中!”
原振侠冷冷地道:“你这个英雄,就用自己的血,把她从魔法中解救出来吧!”
原振侠用这样的语调这样说,当然是在讥讽洪致生,可是洪致生却立即十分认真地道:“当然要这样做,毫无疑问要这样做!”
原振侠呆了一下,心想这个玩笑可不能再开下去。洪致生的精神状态,本来就不是如何正常,真要是疯癫起来,他可以做出任何事来!
他叹了一口气:“请你现实一点!”
洪致生却胸有成竹地道:“我很现实,刚才我已经算过了,把一个人的全身都用鲜血涂抹,至多一千,也够用了吧!像我这样体格的人,损失一千血,甚至更多,都不算什么!”
原振侠骇然,他知道,用正常的语言是无法劝阻洪致生的了,只好用他相信了的那些虚幻的事来“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或许还会有点用。他道:“你别忘记,当她三岁那年,她父亲要挤出最后一滴血,才能涂遍她的全身。那时,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孩!”
洪致生双眉紧锁:“是的,这其中还有我所不明白的地方。但是我既然知道我爱她,就算要我挤出最后一滴血,我也甘愿!”
原振侠又是骇然,又是好笑,他举起手背来,做呼喊口号的姿势:“真是伟大,可以列为人类最伟大的爱情故事之一!可是洪先生,你爱她?你连见也未曾见过她!”
原振侠的责难,根本是无可反驳的,可是洪致生听了之后,却一瞪眼:“那能怪我们吗?在魔法的禁制之下,是不会有人见到她的。可是我却听到过她的声音,在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时,我已经爱上她了!”
原振侠的心中骂了一句:又是一个疯子!
不过他还在作最后的努力:“她说,要在魔王面前这样做才有效,你上哪儿找魔王去?”
洪致生深深吸了一口气:“林雅儿她一定知道这地点的,其实,我也知道!”
原振侠望着洪致生,洪致生一挥手:“她不是说了吗?在海底,那还有疑问,自然就是那块大石的所在处。我也可以肯定,那个潜水员之死,是由于他的摄影,无意中触及了魔王的秘密,所以,才死于魔法之下的!”
原振侠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时,他只觉得一切全是那么滑稽,实在无法不令人捧腹。洪致生似乎有点责怪他,原振侠笑了好一会,才道:“你们这一类人真好,可以生活在神话的世界之中!”
洪致生眨着眼,像是有点听不懂原振侠的话。原振侠补充道:“普通人,要为了生活而辛勤工作,神话世界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故事。而你们这类人,一出生就有用不完的金钱在等着你们,所以,你们可以把现实生活和神话结合起来!”
洪致生仍然眨着眼,原振侠又道:“一个是被魔法禁锢的美女,一个是一听到了她的声音,就爱上了她的英雄。英雄要把自己体内的血,涂遍美女的全身,帮助她从魔法之中解放出来。嘿嘿!多么浪漫艳情,比起《睡美人》、《白雪公主》来,真是不遑多让!”
原振侠一口气说着,把他心中的看法,化作尖锐的讽刺言词。在讲完之后,他大是痛快,又哈哈笑了一阵。
洪致生大是愤然:“我或许生来就有钱,可是她,却把一家已等于倒闭的公司,经营得如此出色!”
原振侠道:“我敢肯定,她父亲一定有一大笔秘密存款,等她挥霍。真好,和童话故事一样,你们两大航运公司可以从此联手经营,英雄和美人,自然也从此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只盼你抽血的时候,要注意消毒,不然,闹什么针口发炎,未免美中不足了!”
原振侠的讽刺,越来越是露骨,洪致生不禁涨红了脸,悻然道:“我以为你是一个十分有想象力的人,谁知道完全不是!”
原振侠摊着手:“我是怎样的一个人,我自己有评价。好了,没有我的事了吧?我可真是累了,要休息!”
在逐客令下,洪致生的脸涨得更红。他迟疑了一下,走向门口,在打开门之后,他转过身来:“无论怎样,十分谢谢你!”
原振侠为了表示彻底的厌烦,在洪致生说话的时候,他大声打了一个呵欠。
洪致生走了,重重关上了门,原振侠吁了一口气,倒了一小杯酒,慢慢地呷着。
这时,他真的感到十分轻松。因为洪致生如果和林雅儿接触了之后,这两个人,说他们是精神病也好,是富于幻想也好,是生活在神话世界中也好,倒真是情投意合的一对……一个认为自己被魔法所禁,一个愿意用自己的鲜血去解放她。就让他们乘那艘怪船出海,去凭他们的想象浪漫一番,说不定两个人的精神,就因此恢复正常了!
原振侠想到这里,不禁又笑了起来。当晚,他睡得十分酣,一直到午夜梦回,才又想起一些令他不安的事来。
那些令他感到不安的事,事实上是一些无法解释的事。例如,何以海底大石上的浅刻,和船上所挂的那幅画一样?又例如,何以林雅儿似乎有着什么神秘的力量,可以制止人家接近她?又例如,她二十三岁之前,何以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还有林永兴的那个跟班,根据当时很多人的忆述,和林雅儿所说的那番“故事”,倒很有吻合之处,这又怎么解释?
但是原振侠也只是想了一想,在想的过程之中,略感不安而已,并没有再深究下去。他当然不承认自己是一个没有想象力的人,可是这桩事,真是无从想象起。魔王,是什么呢?魔王收买了人的灵魂,又有什么用呢?
原振侠决定不再去想这件事。
他的生活又回复了正常。只是在第三天,他接到了洪致生的电话:“别说我是疯子,我和你一样,听到了林雅儿真正的声音,真是不可思议,那就是我迷恋的声音。我们已决定一切照计画进行……你别打呵欠,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她是魔女,即使是听到过她声音的人,也会有不幸的事降临,你要小心。她相信你有能力应付不幸的事,不过还是要小心!”
原振侠有点啼笑皆非:“谢谢你的警告,我会抬着头走路,看看天上是不是有砖头掉下来,好及时趋避。”
洪致生终于被激怒:“原振侠,你太过分了!”
他挂上了电话,原振侠仍然对着电话,哈哈笑了一下。
从那天之后,一连几天,都没有洪致生的电话。原振侠估计他可能真生气了,也没有放在心上。
大约是在一个星期之后,原振侠下班回家,门才一打开,他就怔住了。傍晚时分,室中的光线相当昏暗,沙发上坐着一个纤细的人形,在他打开门时转过身来。原振侠看到的,是即使在黑暗之中,也闪亮得令人心弦震动的一双大眼睛。
原振侠僵立着,一动也不动,连呼吸也屏住了。海棠!他是在心中叫着,然而却并没有叫出声来。海棠也一动不动,只是用她那双令人心悸的眼睛望着他。
过了好久,原振侠才反手轻轻把门掩上。海棠在这时也盈盈站了起来,伴随着一阵淡淡的幽香,向他走了过来,来到了他的面前,在他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原振侠不由自主地震动了一下,他竭力想使自己平静些,可是实在做不到。他陡然伸手,用力握住了海棠腴腻的手臂,可是又立刻松开了手。他叹了一声,看来,除了叹气之外,他实在不能做什么别的事了。
室内的光线更昏黑了。海棠的声音,听来是那么轻柔,讲的是最普通的话:“你好吗?”
原振侠的口唇掀动了一下,他心中有很多话可以回答这一问的。他可以说:“总算没被你那一针麻醉药毒死!”他也可以说:“我好不好,和你有关系吗?你会关心我好或者不好吗?”
但是他没有说这些话,他告诉自己,一个男人,不可以像一个怨妇,何必说这些呢?所以,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回答了一个字:“好。”
海棠叹了一声,靠得他近了一些,自她娇柔的身躯上所散发出来的那股幽香,真是令人心醉。她声音低得不能再低:“我的思想,还是我自己的,我……好想你!”
原振侠实在再也无法克制自己了,他又何尝不想她?可是,每当想起海棠的时候,他心头就会一阵绞痛,想又有什么用呢?和海棠之间的距离是那么远……那并不是实际上的距离,而是不存在的一种距离,再想,也只不过徒增愁思和怅惘而已。
可是现在,海棠就在他的身前,他双臂只要伸向前,就可以搂住她的纤腰,为什么还让自己的双臂垂在那里呢?他失声叫了出来:“海棠!”
同时,他也紧紧搂住了她,搂得她那么紧,令得海棠的气息有点急促。然后,他们的唇,灼热地交接在一起。
原振侠和海棠的身子,都在微微发颤。不久以前,就在这里,他们曾有过那样的欢愉,一回想起来,原振侠还会全身颤抖。而现在,梦幻又变得真实了,在长长的吻结束之后,海棠喘着气,在他的耳际低语,声音甜得直沁入他的每一根神经:“我……那一次之后,还是……还是只是……你的!”
她把整个脸埋进他的胸中,却带着他的手,放到了她的胸前。在柔软挺耸的乳房下,心跳得那么剧烈,她的声音更低:“把我当一个普通的女人,至少……是你想要的女人!”
原振侠一直是温柔的,但是再温柔的男人,这时也不会温柔到哪里去。
他陡然打横抱起了她,而她已自己解开了胸前的衣扣,让他把脸埋进了她丰满诱人的双乳之间,深深呼吸着乳香。
和上次一样,时光似乎倒流了,欢乐又回来了。只是更熟练,更疯狂,更炽热,自自然然也有更多的欢愉,无穷无尽一样的欢愉!
欢乐的浪潮一个接一个冲击着他们,直到彷佛世间一切都不再存在,他们两人也不再是单独的存在,而完全融为一体为止。
然后,现实又渐渐回来了。原振侠半抬起身子,用手指轻轻地抚抹着海棠乳沟中的汗珠,然后,又俯首去轻轻地舐吮着……人的汗珠,也可以这样醉人!
海棠一直望着他,眼神是那样充满深情。原振侠在和她的目光接触之后,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然后两人又紧拥在一起。
海棠在气息回复正常之后,低声问:“你在想什么?”
原振侠的回答充满了无奈:“还有什么好想的?”
海棠叹了一声,幽幽地:“或许,得到的越少,越是有怀念的价值。”
原振侠苦笑:“我是俗人,我宁愿你在我的怀抱中,而不要虚无飘渺地怀念!”
海棠的声音听来令人心荡:“我是在你怀抱里……随便你怎么样,现在……我是你的!”
原振侠深深吸着气,两个人几乎每一处肌肤都是紧贴着的。那种灼热的相贴,足以使得两个人一起融化,变成生命之外别样的东西。
等到他们全都从狂热的情绪中清醒过来之际,原振侠才着亮了灯,然后他们互相看着对方。海棠看来完全没有什么不同,那样出色的美女,偏偏只是她自称的“人形工具”,原振侠又感到了心头一阵难以形容的疼痛。
海棠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淡而凄然地一笑。原振侠不由自主喃喃地道:“就算你再要我随你到新几内亚一次,我还是会答应的!”
海棠现出极感动的神情来,那是出自内心深处的感激,不是任何做作所能做得出来的。
原振侠亲了她一下:“不是真的有事要我做吧?”
海棠忙道:“不是,不是!我是有任务在身,但完全不关你的事!”
海棠有任务在身,这一点,原振侠绝不奇怪。以她的身分,哪一天会没有任务呢?原振侠对她正在执行什么任务,一点兴趣也没有,自然也不会问。海棠却突然蹙了蹙眉:“这一次,任务肯定要失败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失败。一件本来简单得我不想接受的任务,却失败了,真想不到!”
她一定是惯于成功的,所以,在提及自己失败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懑。
原振侠安慰着她:“不可能永远只有成功,没有失败的,你要喝酒吗?”
海棠点了点头:“不提了,既然一个人如此坚决不肯和人见面,别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原振侠一听,心中不禁一动。“坚决不肯和人见面”,那说的是谁?是林雅儿?
他斟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海棠:“你们为什么会对林雅儿有兴趣?”
海棠陡然一震,几乎把杯中的酒都溅了出来。她用一种十分异样的神情望定了原振侠,原振侠高兴地笑了起来:“猜中了!”
海棠轻笑着:“看来那位小姐不肯见人,十分著名,她甚至和人通电话,都是经过变音程序的。”
原振侠好奇心起:“你们为什么要见她?”
海棠略微迟疑了一下:“洪氏航运和我们有一定的业务来往,而林氏航运则一直拒绝与我们有任何交易。近来,听说两大航运公司有合营的可能,所以必须明确知道林氏航运的态度。”
原振侠大是讶异:“两大航运公司合营,这个……不太可能吧?”
海棠耸了耸肩:“报告说,洪氏航运的承继人,一个花花公子,洪致生……”
她说到这里,斜眼向墙上挂着的那幅草书条屏看了一眼,笑道:“不会就是他吧?”
原振侠笑道:“就是那么巧,就是他。”
海棠道:“你认识的人真多。报告说,洪致生两次破天荒地上了林雅儿的住所,并且,三次上了林雅儿的游艇。所以有可能,是两人正在商量合营的事。”
原振侠呆了半晌,他倒是知道洪致生何以去找林雅儿的真正原因的,而且,可能还是唯一知道的人。看起来,洪致生和林雅儿,真的共同走进他们的神话世界去了。
海棠摇了摇头:“她以前至少是接听电话的,但我来找她,却连电话也没有联络上。秘书只说林总裁有事,今天下午,秘书干脆说她驾艇出海去了,目的地不明。而调查的结果是,她是和洪致生一起出海的,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要是结合了,联营自然也是事实了。”
原振侠皱着眉,心中在想着洪致生和林雅儿的事。海棠靠着他:“我一直想你……忍不住……要来看看你……和你在一起,我才是人……是自己,有一个女人能得到的欢乐和享受。”
海棠的语声,像是动听的乐音一样,在原振侠的耳际流转着。他们互相望着对方,缓缓地喝着酒,然后嘻嘻哈哈调弄着食物,和普通热恋中的男女,完全没有分别。
但当然是有不同的,普通热恋中的男女都有将来,而他们没有。他们只是两块灼热的金属,飞快地撞击,迸出的是火花,却永远不可能由此引发熊熊烈火!
他们两个人心中所想的,多半是一样的,不然,何以他们会互望着,忽然同时叹息起来了呢?
那一晚,又是原振侠生命中难忘的一夜。为了珍惜他们相聚的每一分钟,他们都不舍得把时间浪费在睡眠上,他们互相凝望,紧紧搂抱,把他们自己融进对方的身体之中,享受着欢愉,互相说着话,什么都说。
原振侠也自然而然,对海棠讲起了林雅儿的种种。海棠听得大眼睛忽闪着,奇讶莫名,但是她也没有结论,她只是问:“难道所谓魔王,就是另一个‘鬼界’,一种不可测的力量?”
原振侠把头枕在她柔软纤细的腰肢上:“哪有那么多不可测的力量!”
海棠扬着眉:“这样看来,两大航运公司联手,倒不是不可能的了。”
原振侠扳过她的身子,在她精致的肚脐亲了一下:“管他们是不是联合,反正他们有他们的世界,我们……”
他本来想说“我们有我们的世界”的,但是只说了两个字,他又忍不住叹了一声。他们,实在是没有“我们的世界”的,有的,只是海棠有海棠的世界,他有他自己的世界!
海棠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不再说下去的原因,她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原振侠的脸颊,从她胸脯的急速起伏上,可以知道她的内心是多么地激荡。原振侠忽然道:“海棠,你才是真正的魔女,被魔法拘禁着!”
海棠的身子震动了一下,软弱无力地反对:“你胡说八道甚么?”
原振侠坐了起来,抚摸着海棠的身子。在他灼热的掌心爱抚之下,海棠莹白如雪的娇躯,在微微地颤抖,形成荡人心魄的画面。原振侠喃喃地道:“如果,用我的鲜血涂遍你的全身,就能令你自魔法中解脱,我一定愿意这样做!”
海棠紧紧抱住了他,哀求似地低声叫:“别说这样的话,再也别说这样的话!”
原振侠并没有看到海棠流泪,可是他知道海棠在流泪,他的肩头上,感到了一颗一颗泪珠落下的灼热。他扳过了海棠的脸,狂热地用他的唇,去亲吻海棠涌出泪珠的眼睛。泪又热,又有点咸味,感觉上,和血好象并没有什么分别。
原振侠忽然想到,应该珍惜情人的眼泪,那和情人的血是一样的,都充满了爱。他故意提高声音:“怎么哭起来了?我们应该笑!相聚是那么困难,每一秒钟,都应该笑才对!”
于是,他大声笑了起来,海棠也跟着他笑,可是她笑得越是大声,泪水却涌得更急。满脸都是泪水的海棠,看起来是那样娇艳,那样动人!
天亮了,海棠默默地穿上衣服,和原振侠又互望了好一会,才带着凄然的微笑:“我要走了,再不走,我会现出原形来,一个可怕的女鬼!”
原振侠没有说什么,只是十分缓慢,极其缓慢地放开了握紧她的手,然后转过身去。
海棠在他的背上亲了一下,脚步声伴随着幽幽的叹息声传了开去。然后,是开门声,关门声,然后,一切都静了下来,像是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一样。
原振侠闭上眼睛,心中想起了一句诗:春梦了无痕。然而,春梦真是了无痕吗?怕只有曾经有过梦的人才明白。不但不是了无痕,而且伤痕是那么深,一辈子也不会平复!
原振侠叹了一声,除了叹息,他实在没有什么别的可做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神思恍惚,心不在焉,把医院中的工作减低至最低程度。同事和院长,都问也不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的神情是如此之失落。
他甚至连看报纸的心思也没有,订的报纸一送来,他就顺手拿起来,堆在一起。大约是在一个星期之后,那天他早上起来,拿起报纸,又准备顺手放过一边时,报上的头条新闻吸引了他:
“游艇神秘失踪亚洲航运界两巨子下落不明”
原振侠陡然震动了一下,那除了洪致生和林雅儿之外,还会有谁?
他拿起报纸来,急急看着,果然是他们两个。游艇是在五日之前,自迈阿密驶出去的,一艘全黑色的大型游艇,自然是引人注目之极的。可是在离岸十浬,有船只看到过之后,就再也没有信息了。
本来,大型游艇是可以驶到世界上任何水域去的,五天不见,也不能被认为失踪。但是在船上的林雅儿,本来预定在两天前,要通过人造通讯卫星,举行一次重要的业务会议的,而到时却一点音讯也没有。于是,敏感的人开始联想到多年以前,她父亲的神秘失踪事件,也是在这片水域之中,就开始着急,但是又无法和她取得任何联络。
接着,就发现船在驶出之后,开始还有人看到过,到后来就根本没有人见过这艘船。像是在驶出了十浬之后,船就消失了。
这一点,也和当年的失踪案十分相近。问题是当年的失踪案,船后来被发现在海上漂着,现在,这艘黑色的游艇,是不是也会在若干日之后被人发现?船上的两个同是航运界的要人,会不会在船上?还是像在空气中融化了一样,神秘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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