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个亿,放到外面去是个骇人听闻的天文数字了,普通老百姓即使辛苦上一百辈也未必能
挣到这个数字的十分之一。但放在房内的几个人眼里,这却不过是引起小小的波澜罢了。紫川参星轻描淡写的说来,听的人也不过是抬了抬眉头。
紫川宁问:“林家怎么这么好心?林睿提什么条件了吗?”
“倒不是很苛刻的条件,只是让我们调低了西南几个关口的进口税率,另外给予林家的进口货物一些优惠条件。”
哥珊统领这时插话道:“殿下,若依我的看法,这个条件对我们未必很有利。”
“怎么说呢?”
“征收林家的关税,虽然钱少,但我们能收上现钱来,现在我们正是紧着用钱的时候,银子对我们有大用;若是按林睿的条件,等于是我们用现金来提前偿还债务。”
紫川参星头疼似的皱起了眉:“无论早晚,债总是要还的吧。现在能少还三百亿,总是好事啦……”
“殿下,这牵涉到现金和债券的贴现率问题。日前,我紫川家的中央银行制定基本利率为百分之十一,而民间借贷的利率则在百分之十六到百分之三十之间浮动,而通货膨胀的速度则是年增百分之十七,而林家给我们战时贷款的利率却是免息的。按照如此高的通涨率和利率来说,我们提前还债,并不见得划算。这里我有一个初步的计算公式,可以供殿下您参考。您看,若我们能把债务拖延个五年再偿还,那财政方面就可以松动上很多了……”
家族首席财务专家摆开架势,拿纸和笔在那挥写着,几个人如听天书。紫川参星连连挥手,口气像是在求饶:“这个问题,我们改天再讨论,再讨论。”
哥珊不依不饶:“殿下,您太不负责任了,您不知道国库空成了什么样!各地都在重建,交不上税来,关税收入是我们仅有的几个进项了,您竟还答应林睿给减了!殿下,要不您来财政部走一圈看看?哀鸿遍野!我们光是写赤字就用掉了足足三瓶红墨水!内地行省都在哭穷,在远东,我们连一个铜板都收不上来,却要在那里供应两路大军三十万人作战!殿下,微臣这个财务总管实在没法当了……”
眼见哥珊洋洋洒洒还要说下去,紫川参星连忙抓住机会把话题岔开了:“哥珊,远东的事很快会解决的。斯特林已经传来了好消息,他在魔神堡近郊击溃了云浅雪的军队,估计很快就能拿下魔神堡了。”
“哦!”
这场拖延了近半年的征讨战事,每天就像个无底的黑洞一般吞噬着粮秣钱财,这已成了家族重臣们的心病。听到这消息,众人无不心头振奋。
“确实是一场很不容易的大捷啊!”紫川参星兴奋得眉飞色舞:“斯特林统十三万紫川军,云浅雪统十四万魔族军,魔族兵力占优;又是在魔神堡城畿开战,那等于是魔族的家门口,他们又占了地利,最后两军打的还是野战,这更是魔族的强项了。这么多困难,斯特林硬是将云浅雪打垮了。斯特林真是家族的无价瑰宝,关键时刻,还是他靠得住!”
室内众人都是聪明人,很明白紫川参星的言外之意:既然斯特林很靠得住,那自然就有一位
不怎么靠得住的家伙了。这位先生是谁呢?不需要天才的脑袋,大伙很容易就猜到了。
哥珊统领赞同:“殿下您英明,及时走马换将,不然,按远东统领那么拖拉的打法,战争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呢。”
“紫川秀,哼哼,别提他了!现在我只求他不捣蛋就好!”
紫川参星转向帝林:“帝林,上次要你查的几件事,有眉目了吗?”
紫川家的总监察长不仅是执掌家族刑律的执法者,他还身兼家族秘密情报的头目。除了直接指挥派驻各地的监察厅和军法处外,他还指挥成千上万的秘密情报人员。他们散布大陆各处,表面上,他们都是很普通的人:工人、农民、商人、士兵、贵族、军官,但实际上,他们统统隶属于监察厅的第七司。
第七司,这是个神秘得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部门,人们都知道它的存在,但却没人真正见过它的成员。
隐藏在暗处的刀刃是最可怕的,掌控第七司的监察总长令人望而生畏。论起实际兵力,宪兵部队包括派驻各地的军法处和宪兵也不过十几万人,但拥兵上百万的紫川家军方却是对他畏惧有加。监察厅第七司,那是家族历代总长保持对军队高度掌握的有力武器。
知道总长要听取秘密工作的汇报,哥珊和紫川宁都起身回避,但紫川参星拦住了她们:“没必要回避。这些情报祢们也应该知道的,一起听吧。”
帝林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翻开了几页道:“大概两个月前,总长殿下向我交代了几项任务,如今都有点眉目了。第一项任务,是追查叛国逆贼马维的下落。马维此人罪恶滔天,他对家族造成的巨大损害,这里我也不复述了。第一个发现他反迹的是秀川阁下,可惜,当时我们都被狡猾的马维蒙蔽了,没能认真听取秀川阁下的报告,对马维一再纵容庇护,以至酿成后来的大祸。”
帝林低头看着笔记本,并没有望向谁,但紫川宁觉得,他的每句话都在针对自己,尤其说到“纵容包庇”的时候,她感觉好像所有人都在望着自己。想到自己竟然为了庇护那个恶棍而与阿秀斗气,紫川宁感觉无地自容,她觉得,帝林的每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一般刺痛了她。
“早在总长殿下下达指令之前,巴丹会战之后,监察厅就开始了对马维的追捕工作。我们抽调精锐力量,成立了专案组,专门搜集线索追踪关于马维的下落。”
“去年的十二月二十二日,监察厅的一个锄奸组在旦雅遭遇上了一群赶路的男子,监察官勒令他们拿出证件来接受检查,却遭到了他们暴起反抗。激战之后,那伙男子丢下五具尸体逃跑了。后来我们检查,一个死者就是原来马家的打手韦新,他一直是马维的头号心腹,马维当初逃亡和加入魔族的时候,他都是跟着马维的。在监察厅的通缉榜上,他榜上有名。”
“接到这个情报,专案组非常重视。我们下令西南各关口严查过往行人,并派专员赶往事发当地。根据带队监察官和宪兵辨认,队伍里有一名男子与马维的相貌非常相似,很可能就是他。初步判断,马维一伙是逃往了河丘。”
“接到报告后,我们一面派遣特工潜入河丘,一面与河丘保卫厅和治安局联系,要求他们配合我们追查。河丘方面表示愿意配合,也出动了大批警力来进行盘查搜索。但由于河丘是大陆商业中心,人流量巨大,搜查效果并不理想。目前,我们还在继续追查中,若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尽快向殿下您禀告。”
紫川宁微笑道:“监察长大人,你说了半天,其实一句话就可以概括了:我们还没找到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找到——不是吗?”
紫川宁话中暗藏讽刺,但帝林经历丰富,内心早已磨练得坚若盘石,哪里还会在意跟小姑娘逞口舌交锋的威风。他笑着说:“诚如殿下所言,我们确实还没找到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找到。”——他这样平平淡淡应对,反倒让紫川宁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只觉憋得难受。
帝林翻开笔记本的另一页,朗声说:“关于总长交托我们侦办的第二个案子,监察厅也是高度重视,因为牵涉到家族的实权重臣……”
紫川参星做了个手势,打断帝林:“不必详说过程,也不必说名字。帝林,你只要告诉我结论:他与她有没有勾结?”他俯身前倾,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帝林,像是要从他的眼睛里挖出答案来。
在紫川参星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帝林显得非常坦然,他答道:“没有。”
紫川参星并不释然,他皱起了眉:“帝林,此事关系重大,你们侦办得要细致。当初她在林家境内被劫救,林家事后总结出很多疑点,觉得非常突兀;还有在帝都保卫战的时候,他如何就能非常肯定她一定会前来援助我们?还有朗沧江战役时,听闻他曾单身过江与之谈判,过程无人知晓。这很不符合办理交涉的要则,岂有主帅单身前往敌营谈判的道理?”
“殿下,”帝林声量不大,但却有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意:“微臣敢以身家性命担保,绝对没有。殿下您所列疑点,微臣也曾怀疑过,但据调查,不过巧合而已。况且此事也太过匪夷所思,以他的职位,在我家族已是位极人臣,即使再投那边,也不可能给他更高的官职和更大的权力,他完全没理由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