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梁顶着高挺的覆影,骨相周正,唇线有蜿蜒的清晰感,整张脸好似一幅清嘉的画。
只那一双眼过分沉寂,甚至有些木木的,像是久睡将醒,却又透着不甚明显的死气。
司滢惘惘地盯着,好片刻醒过腔来,这才发觉他从呼吸到心跳,俱是四平八稳,半点不像中了春散的模样。
“您,您没吃那药?”
提起药,男人眸光微晃,好似这会才完全回过神来。
他微俯下眼:“你叫司滢,中州人氏,被你姨丈卖给谢家,可对?”
被凝沉的视线拿住,司滢喉咙攒动:“你……怎么知道?”
男人沉默了下:“这个你莫理,且听说我,也莫要一惊一乍,可能办到?”
他的目光逐渐迫人,司滢不自觉地扭了扭手腕:“那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男人浑然不动,司滢委实觉得腕骨发痛,便压着嗓子:“我都卖给你们家了,今天进来这里本就冒了大险,哪来的胆量一惊一乍?把人招来,我岂不是也没命?”
虽沦为阶下囚,却到底也是高门府第教养出来的,男人并非讲不通理,略顿两息便松了手,还附随一句“抱歉”。
司滢收回手臂,一面松松地揉着痛处,一面问他:“谢公子要说什么?”
“噔——”
不知哪间牢房陡然传出异响,一阵拖地蠕动的声音之后,便听有人梆梆敲着栅栏:“放我出去!我有冤要诉!有冤要诉!”
撕扯嗓子的高呼在狱中久久回荡,然而四周死沉沉的,除了几下咳嗽外,竟然没有激起同样的闹挺声来。
很快,远远传来凶戾的一句悍骂:“给老子闭嘴!再敢闹一声,晚上捉你下水牢!”
水牢这种东西,司滢听说过,是刑狱中最为残酷的一种。
犯人大半身子浸到水池里,手被铁锁拷着,泡上半天或许还撑得住,但两天以上,身上的肉便会有腐烂迹象。
刑罚的威胁是顶用的,嚷嚷的很快就歇火了。而大抵牢中的津津寒意实在扑人,司滢跟前的那位发现自己衣衫不正,便掖着两襟退回阴影里头,动手系好被她解开的袍带。
接着,他启了唇,将一番话徐徐递来。
听罢,司滢骇然地瞠大一双眼:“谢公子,您说什么?”
“我说的,就是你听到的那些。”男人板着声音:“你是聪明人,莫要同我扮傻。”
“可我只是来给您,来给谢家传香火的而已,这么大桩事我办不了,我,我也不敢!”司滢吓得打摆,嘴皮子蠕蠕而动:“您为什么不找谢家人呢?”
话掉在地上,这样的问题男人避而不答:“你也说了,你是来给谢家传香火的,倘使未能成功,那对谢家来说,你便是无用之人。”
话毕,他将声音放缓了些:“你大老远跑来长安城,不过为寻求一方庇护罢了。我应承你,若你替我办成这事,出狱之后,我必重酬于你。”
天菩萨,听听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出狱?他可是死囚犯!罪行是经过圣裁的,怎么可能翻得了案?
而且他死就死吧,怎么还想拖上她?
“你疯了,你肯定是牢里蹲太久,异想天开了!”司滢吓黄了脸,觉得他铁定是个半癫,否则怎么说得出这样活见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