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摆带起的风扫在司滢脸上,纠缠着墨汁的味儿,松枝的草木香,淆着微苦的药感。
施压的人走了,身上顿时一松。司滢撑着床板坐起来,环视自己的周遭。
不算小的房室,还有一扇碧纱橱,宝瓶型的门,雕着精巧的卡子花。房里摆饰齐全,虽然比不上谢枝山那间,却已是她住过最舒服的地方。
隔着开敞的门,半半能听到外间的对话。
袁逐玉大抵已经忘了自己装病的事,娇娇地喊了声表兄:“我让人汲了两担水,全浇那白眼狼身上去了,让她还死赖着不走!”
谢枝山八风不动,径直朝门口走。
“表兄?”袁逐玉急巴巴跟过去:“表兄要去见徐贞双么?那人是个嘴利的,表兄可不能听她那些搬唆话!”
“我见她做什么?让教坊司来领人,再不然,报京司衙门就是了。”谢枝山脚下不停,很快迈到槛外,又被袁逐玉促促地追上。
听他说不见徐贞双,袁逐玉嘴角飞快地翘了一下。
她扭着衣角,依依地朝室内看了看:“这回总归我也有错,是我没看顾好司姐姐,才让她被那贱、被人伤了。不如让司姐姐搬去雁南苑,好让我照顾她,弥补我的过错?”
“要照顾她,你搬来也是一样。”谢枝山就事论事,又随口扔下一句:“最近没什么事,你最好不要出府。”
对袁逐玉来说,这里头的关切大于告诫。她满腔甜丝丝的悸动,捻着发梢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去看司滢。
到了房里,一幅切切的笑模样:“姐姐怎么起来了,头不晕么?”
“好很多了,五姑娘不用担心。”司滢靠在迎枕,对她笑笑。
袁逐玉眉上眼下,见舅母连面都没露,大概也晓得这个干表姐是哪样地位了。
本还耿耿地猜测她和表兄的关系,但就今天来看,好似也并不特别。
略忖了忖,袁逐玉在房里呆一会子,最终连歉也没道,只敷衍几句做做样子,便佯佯而去。
后几天,再没来看过司滢。
织儿是在转天被接到谢府的,隔两天没见,搬着司滢在光下照来照去:“还好还好,没伤着面腮,应该也不会留疤。”
司滢也朝镜子里看了看自己的伤,但她原本是担心织儿会被换掉的,还好……
放下镜子,她把这两天的际遇,以及牢里一些事拣着说了。
虽然来前听钟管家提过几句,但听完司滢说的,织儿还是愕了好久。
然而愕归愕,也没有活见鬼似的吃惊。小丫头咄咄着念会儿秧,再吐了吐舌头:“我刚刚看来看去,这府里真是大得吓人,瞧着处处的规矩也不少。原先我还想着,姑娘有朝一日能当这谢府主母,可眼下再想想,这么些人也不好管教……”
洒扫的在外头,房里没有第三个人,喃喃好一会儿,织儿晃了晃头帘:“我想过的,既然姑娘还是完璧,又得来这么个好身份,想寻个如意郎君肯定不会难,咱们还是很有奔头!”
一个处得来的丫鬟,有时候比同姓的姊妹还要贴心,面且俩人都不是死脑筋,心也够活泛,好些事说想通就想通了。
司滢牵住她的手:“咱们能在一处呆着就是有缘,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织儿嘻嘻笑开,脆生生地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