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去对向,因为谢枝山的沉默而心里摇摇无主,迟疑了下:“表兄……几时来的?”
不好说自己押在后头跟着,谢枝山囫囵答了句:“方才。”
就两个字,听不出是什么情绪,司滢没敢看他的脸,帕线勒住指尖,只能盯着他的团领:“表兄……习过武么?”
听出她在没话找话,谢枝山睁开眼:“谢府,也曾是将门。”
司滢干巴巴地哦了一声,过会儿,又迟迟地出声:“我是看见表兄了,不想让那人起疑,才刻意那样问的……不是真打算跟他去什么酒楼……”
谢枝山忽然心浮气躁。
又怕事,又没心没肺,重点是酒楼么?受了那样大的惊吓,险些就被胁逼,不借题发挥,不放刁讹他,居然惦记解释这些。
郁气结在胸臆之间,谢枝山撇开眼:“不用说这个,我知晓。”
不多时,马车外传来时川慎慎的禀报:“郎君,都摆置好了。”
谢枝山没多问,只唔了声:“回府。”
听出声音里的寒峭,时川缩手缩脚地坐上车辕,示意车夫驾马。
轮声轧轧,走道空无一人,车里车外,也是无声的。
浑浑沌沌的一夜,回府之后,司滢近乎睁眼到天明。
次日补眠,梦来梦去,一时是那黑心狱卒的狞笑,一时,又见谢枝山闷声不吭地揍人。原本清嘉的眉眼变得浓鸷,阴翳盖住他半幅身子,目光淬火,吞人骨髓。
躺在竹榻上,司滢数回惊厥,把织儿担心得不行。
到晚上她还是不大睡得着,织儿半夜醒来,见她瞪着一双眼,便伸手在她跟前晃了晃:“姑娘,看得见我吗?”
司滢被逗笑,把那只手拿下来:“看得见,我没事的,你睡吧。”
织儿枯着眉看她,好半晌嘀咕了一句什么,转过身去。
转天傍晚,她鬼鬼祟祟地要出门,被司滢给撞了个正着。
在她怀里,司滢找到半碗黄米并自己一只绣鞋,再听她说原由,道是要出去收吓。
小丫头说老家都这么做,很管用,还一本正经打保票:“姑娘别怕,我到各个角落喊两声,保管能把您的魂给喊回来!”
司滢哑了半晌,又是感动又是好笑:“我真没……失魂,你不用忙这个,我,我就是……”
踌躇了下,正犹豫该找个什么借口时,却听织儿一拍脑门:“我知道了!姑娘是惦记丁将军,对不对?”
司滢愕了下。
“有心上人都这样,一天不见就患得患失,姑娘是坠入爱河啦!”
织儿笑呵呵地,眉眼飞扬间还安慰她:“姑娘别担心,您看最近咱们郎君忙成那样,丁将军肯定也不得闲,过个几天忙抻了,一准来寻您。”
被这么揣度,司滢眼皮挛缩,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状,织儿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推论。小丫头是个鬼精的,怕说破心思叫主子害臊了,还体贴地找借口要避开一阵:“姑娘上小榻纳纳凉吧,厨房今儿煲了绿豆百合,我去端一碗来,给姑娘消暑。”
风风火火,说走就走了。
司滢失笑不已,只得摇着扇子,躺去了竹榻上。
蕉叶硕大,被风带出飕飕的响,落到人耳朵里头,光是听着,也散了这半日的热气儿。
困意奔了起来,司滢把团扇盖到脸上,眯了该有半刻钟,隐约听见些细碎声响。低低切切,像是沙石被碾的动静。
她把扇面往下挪了挪,微微偏首,看到一双白底皂靴。再往上瞧,湖绸的衣面,组玉扣带……
慢慢地,与那双低垂的眼对了个正着,司滢捏紧扇柄:“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