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套的头面,又有钿子又有小冠,谢枝山想帮忙,司滢嫌他手粗弄不来,更怕把她发髻扯松,于是无情拒绝了,喊织儿帮忙。
这空档,谢枝山垂着眼在匣子里挑拣,最后拿起她那支红珠簪:“娘子把这个赏我罢。”
“你不是顺过我一支簪子?怎么又要?”司滢怪讶地看过去。
谢枝山婉转回视,目光中带着些涓涓回转的怨:“我人都是你的了,找你要两根簪子怎么了?还说要对我好,瞧瞧你这计较的模样,你愧不愧?”
司滢当然不愧,只觉得这人奇怪得紧。
她望着他,见他摸着簪首的珠子,冬阳从他脸上倘佯而过,眉眼格外鲜焕。
视线盯到那玲珑喉结,司滢心念一转,笑着把那簪子抢了回来:“夫君想要也不行,但我东西不能白给,除非……”
“嗯?”谢枝山声音微挑,抬起单侧眉。
司滢把簪子竖起来,慢慢从下划到上:“有一句话是马刀配好鞍,这女簪,当然要配女装了。”
说完,她弯着眼笑了笑。
明白打的什么主意,谢枝山起了一身栗。
这想法太过放肆,那时是迫不得已,真以为他扮女人扮出瘾头来了?叫底下官吏知道,他还做人不做?
好比她那丫鬟,光是听见,已经憋得脸都绿了。
“娘子这是存心为难我。”谢枝山虎起脸,声腔都冷了。
司滢没再看他,把簪子收进袖中。
等头面全推好后,她离开绣墩,无害地笑道:“我哪里敢为难夫君?可这簪子是我娘亲遗物,要让我舍了它,肯定得是心甘情愿的……”
什么心甘情愿,分明是作弄他罢了!
惊觉夫纲不振,谢枝山正要找回场子,却见他那妻弱眼横波,娇声唤他:“夫君好好考虑,我先走了。”
见那臀儿轻摆,谢枝山腿肚一软,扶住了梳妆台。
司滢出去了就没再回头,跟织儿一路偷笑到府门口,登上马车,往大内赶去。
春寒未过,呵气成霜。
宫道一早就有人除过冰,踩上去虽然湿,但不滑。
等到坤宁宫,袁逐玉听了通传,也刚好到了门口。
她穿着柿蒂纹的通袖袄,揣了只南瓜样式的手炉,左右都跟着宫女太监,站在轩楹下头。
“臣妇见过娘娘。”司滢上前行礼,被袁逐玉托了起来。
袁逐玉做秀女时学过规矩,如今身居高位,不用特意端着,早也是一幅端静模样。
但人不会一天就变,还是那张不冷不热的脸,只在摸到司滢的手后她皱了皱眉,把炉子塞过去:“拿着吧,冻得跟铁一样。”
“谢娘娘。”司滢接过炉子,跟着她进了殿室。
殿室里烧着地龙,坐下没多久,浑身慢慢也暖和起来。
拉了几句家常话后,袁逐玉忽然盯着裙襴沉默起来。
左右已被摒退,司滢迟疑着问:“娘娘和陛下,处得可好?”
“好啊,你没听说吗?陛下专宠我一个。”袁逐玉无神地答着,喃喃似自语。
她没想到,自己曾经嚷嚷着要嫁个和尚,哪知虽然进宫当了皇后,可嫁的那个人,还真是做过和尚,敲过木鱼的。
和尚不好,一点也不好。
新帝喜静且少言,非必要的话,他一句都不会多说。
宫里妃嫔们戴花冠,往素净里打扮,怎么像尼姑怎么来,妆服还得淡出韵味,以图能博他喜爱。
然而新帝就像他敲过的木鱼一样,不撞到眼皮子底下,压根看都不会看一眼。
他清心寡欲几乎不近女色,要不是依祖制,每月必须有两天要来她这里,恐怕整个后宫都见不到他的身影。
新帝不翻牌子,后宫个个都闲得很,也怨得很。
这份怨,自然有些是针对她的。
每天一群人来她这里请安,表面和和乐乐,实则夹枪带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