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善被顾诚欢天喜地的带回了家,先头的不快烟消云散,走哪儿都拉着手,出双入对,形影不离。
顾家人心理素质强大,绝口不提之前种种。老太太耷拉着眼皮子暗自琢磨,这闹也闹够了吧?你死我活的也该交了心吧?往后余生只剩恩爱没有旁的了吧?那她能否期待个小重孙儿甜甜的叫她一声太奶奶?
何不忆因为顾诚装死和他动了真气,见面装看不见,背后骂他狗。他立定发誓,他俩的交情算是完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好了。他大声的说,叫很多人都知道,似乎生怕传不到顾诚耳里。
顾夫人见到叶善仍是和和和气气,对顾诚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因为那天她也被吓到了。见他一次骂一次,怪他不叫人省心。但是小夫妻同进同出,顾夫人顾忌叶善,也没敢大骂特骂,点到即止,也就过去了。经历那么多事,她心里是怕上叶善了。然而当善善乖乖巧巧的站她面前,温温柔柔的叫她“娘”,低眉顺目,顾夫人又感到矛盾。好在还有老顾国公开解她,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也就不了了之了。
相对于看了这场闹剧的很多人产生的各种不同的心理反应,顾家老太太就表现的豁达淡然多了。老太太从来不觉得年轻男女为着感情闹一场有什么可笑的。她年轻的时候热烈的追求过老顾侯,所以晓得那种激烈的感受。交了心的男女,当了夫妻甜甜蜜蜜,往后便不会受感情的苦。夫妻间互相爱护扶持的力量会叫人坚强,叫人心里强大。这样的强大是充满爱的,豁达的,乐观的。老太太是过来人,知道家庭的重要,尤其是夫妻关系对人的影响。
她常看到一些被丈夫伤害后而不得不坚强的女人,她们外表看着不好招惹,随时武装着能跟人大干一场,实则满心疮痍。因为不被关爱,她就容易控制不住的往别人身上撒气。甚而当了婆婆后,磋磨儿媳,不叫儿子媳妇幸福。某个瞬间,恍然醒悟过来,又觉得满心苦楚,自怨自艾。
男人比女人要好过许多,可只凭家里做主娶了个回去,相处下来,不合心意。又不愿耐着性子去了解。好嘛,冷战吧,你不搭理我,我不理睬你。过不多久,在外头温柔乡里找到了理解,体贴,自以为是真爱,忙不迭的跟家里闹,纳了妾。原配夫妻离了心。好好的一家子搞得乌烟瘴气。
顾诚伤了左手,缠了厚厚的绷带,提笔吃饭……也没什么不方便,他不是左撇子,可他愿意当自己是个左撇子。
叶善帮他穿衣穿鞋,给他喂饭,所有她能做的,她都帮他做。顾诚很享受被这般对待,以至于有一天,叶善推着木制的轮椅带他绕着院子晒太阳。梅梅风尘仆仆的进了顾府,扑上前就跪了下来,眼泪扑簌簌,上手去摸他的腿,“顾爹,你残废啦!”
顾诚的残废废的很有分寸感。叶善没回来之前,他自个给自个揽事,大事小事杂乱事一肩挑,不叫自己有片刻清闲,费心费力。现在善善回来了,他想停下来享受夫人的伺候,就没这个命了。事情揽上来容易,推出去麻烦。他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就算将事情交出去,也要找踏实放心的人。朝政大事同他的感情一样,都不是儿戏。
于是,他每天出门,雄赳赳气昂昂,像只斗鸡一样,精神头十足。回到家就瘫痪不能自理了。
这要是寻常人家,做妻子的肯定要编排丈夫几句,或者当成情趣,照顾两天就撒手不干了。叶善不会。她感情寡淡,既觉不出夫妻间的情趣,可也不会觉得事无巨细的照顾人是一件苦差事。她喜欢做事。忙碌让她感到充实,活得真实。
衙门里的事离不开顾诚,他又舍不得离开叶善。他觉得自从上次分开后,他就得了大病,总担心一错眼叶善就不见了。他思来想去还是将她放在身边放心。他问她,能不能扮成个小厮行走都跟着他。
叶善的眼睛亮了亮。
从她的眼睛里,顾诚看得出,善善似乎很高兴这么办。顾诚看她高兴,自个的那份高兴又加了倍。
叶善确实想待在他身边。人人都道顾诚黏人,没人知道她才是最黏人的那个。顾诚也不知道。任何的留念,不舍都是危险的。心无依处的人一旦遇到可供停靠的港湾,很容易在那块地方扎根。她隐约意识到了这点,她不说,而由别人的嘴里说出来,似乎这样,她依旧还是那个淡漠从容的她。
她已记不清自己起初是什么模样,不过她很会将自己变成别人喜欢的模样。她会随意切换各种不同的模样,或温柔或深情,仰望自己的夫君,让他产生自己深爱着他的错觉。如果这样会让他感到满意和高兴的话。她也会在他喋喋不休的时候,随意的附和上“呀!”“真的吗?”“好的呢!”“嗯嗯。”表示自己有在认真的听。这一招在之前很管用。可现在顾诚不许她这样。他不愿再自顾自的说,而要她说。简单的回复并不能打发了他。他非要她说出自己真实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