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暴风骤雨,到了天亮,气温骤降。
连翘哼着小曲从厨房回来,跨过门槛的时候双手攥紧食盒,弓腰。嘴里有节奏的发出“一二”。食盒越沉,她心里越踏实。
白玨刚刚睁眼,半夜看了一场没头没尾的戏,抓心挠肺的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后半夜就没怎么睡着。天快亮时脑子一沉,又稀里糊涂睡过去了。
连翘红光满面,见她醒来,两条小腿就像俩个车轱辘忙前忙后,裂开的嘴就没合上过。
白玨觑她两眼,小丫头虽说经历坎坷,却仍是个什么心事都习惯堆在脸上的憨孩子。这样的人本质上就不坏到哪儿去。容易被人一眼看穿的人,想坏也坏不起来啊。
白玨笑了笑:“发生了什么喜事,高兴成这样?”不用问都知道,厨房今天发了善心,给了很多吃的。
连翘果然捧着食盒到了桌上,“厨房的阿婶心肠热,今日给了我们好多好吃的,还问姑姑好呢。”
白玨:“嗯。”
连翘顿了顿,又跟想起来什么似的,俯首了个礼:“恭喜姑姑,贺喜姑姑。”
白玨叉手抱在胸.前:“说来听听我有什么大喜事?”
连翘又笑开了:“太尉府里都传开了,都说太尉要纳姑姑做妾呢。将来姑姑了姨娘,再生一两个小主子,地位就稳了。连翘真是好运呢,这辈子跟了姑姑也有指望了。”
白玨一脸被辣到的表情,伸手揪了连翘手感并不好的腮帮子:“姑姑年纪大了做不来伺候男人的活,要不你争口气,嫁到大户人家,让姑姑依靠你吧。”
连翘一时没回,表情倒是认真了起来。
白玨笑了下,拿了碗筷吃饭。目光若有似无落向屋外。
不过连翘的倒提醒了白玨,她本就是这太尉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合该享受最高待遇,然而,她现在却住在这小破院子里,连自己的贴身大丫鬟都喂不饱,天天要为了一日三餐苦闷发愁。她这个女主人的实在是有过意不去。
白玨是个说干就干的主,吃了几口点心,站起身往外走。
连翘说:“姑姑,外面冷,你再加件衣裳。”说完又尴尬了,白玨就两套换洗的单衣,没多余的衣服给她穿。
白玨弹了弹身上的旧衣,突然开始心疼自己了,她这一年来都在自个跟自个生气,也没将自己照顾好,她这图的什么啊?
他爹说“吃亏是福”,反过来的意思难道不是说“亏待了谁都不能亏待了自己”?想通了这一关窍的白玨就这么豁然开朗了。
她上一次豁然开朗还是被姜奴刺伤,那会儿的顿悟是“人间不值得”,然后她就开始阴晴不定,作,看什么都不顺眼,不管老幼只要惹了她,一律看心情反击。
白玨背手,颠颠的往顾长思院子走,刚走两步身后就跟了个人。
白玨:“你主子让你跟我的?”
姜奴:“……”
白玨也不指望他答,自顾自道:“你知道吗?我今天忽然就相通了,且不管你们理由是什么,负了我就是负了我,我也不想去体谅你们。得到我想得到的,我这口气就顺了。”
这说的含糊其辞,没想到姜奴竟然开口了:“你想得到什么?”他也只听懂了最后一句。
白玨意外的侧过脸,瞥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忽然有好奇,像你这样没有自我的人,若是你的主子死了,你怎么办?”
姜奴握住背后长刀:“你敢!”
白玨不惧他:“你看我敢不敢。”
姜奴凶相毕露,看架势都要动手了,又抖手松开,垂手而立。
白玨转回头,果然见到顾容瑾从另一条道往这边走来,看样子也是要往儿子的院子去。
他今日穿了一件暗纹深衣,宽袍大袖,衬得他冷峻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