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片刻功夫,顾容瑾已经想明白了闵栀为何会突然造访。
显国公寿宴,闵栀去了,他自然知道。只要她不做有损顾家颜面的事,他也懒得管她。
此后余生他都没想过再娶,在他看来,闵栀所作所为不过是多此一举。她信他不过,他也懒得辩解。阿玨在世时,闵栀没少干挑拨他二人关系的事,枕头风那真是吹得呼呼的,顾容瑾时常对她恨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若是阿玨没死,他俩就是死对头,她根本当不起他一句解释。
后来阿玨不在了,死对头成了过往回忆的见证,也变得意义非凡起来。他容她忍她,每回见她都要被她挖出心肝晾晒一番,似乎唯有如此就能得到赎罪一般,自虐而不自知反深陷其中。顾容瑾的心终究是病了。
若他所料不差,那日阿玨在显国公府打退花月教教众,定是被闵栀偶然看了去。不然,这么些年,他跟闵栀井水不犯河水,她犯不着突然来太尉府。甚至还张口闭口的找“姐姐”,笃定他藏了人似的。
念及此,危机意识极强的顾容瑾又绷紧了神经。
他转头又要往院内去,哪料季崇德的声音忽然大剌剌的传来了,语气古怪,隐隐透着兴奋,“我刚好像看见闵栀了。”不是好像,是真真切切的迎面撞上。
“呵,”顾容瑾冷笑,表情不善。
季崇德还以为这二人关系有所转变,一看顾容瑾这态度就知道自己想岔了,面上讪笑,“其实,闵栀也还好。”人有时候真是复杂又矛盾,当年闵栀突然跟了顾容瑾,季崇德不知其中内情,第一反应就是找那对没良心的狗男女算账,二话不说,先将顾容瑾打了,打了他也不还手,再看闵栀非但不拉架袒护还一脸解气似的冷笑。脑子慢了好几拍的季崇德到底反应过来了。这二人之间并无私情,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在一起啊,不是招人恨嘛。
闵栀不会跟他们解释。她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其他都与她无关。
她有一副好看的皮囊,风情温柔。皮子底下则藏着一张比谁都冷漠尖刻的嘴脸。
她被人欺过骗过辱过害过,因此也学会了骗人害人。她不信任何人,只信她自己。季崇德小流儿他们一伙都被她骗过,尤其是喜欢逗她的白玨,被她坑得最惨,差点被贪官砍了脑袋。
时间有时候或许真是良药吧。
这么些年,闵栀再不复曾经的尖锐刻薄,待他们虽淡漠疏离却也客客气气。季崇德竟也看她看顺眼起来。尤其她将太师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这点连他家大娘子都是不如的。最让季崇德对她放下昔日成见的是,闵栀对阿玨的那份心。
俩个忘不下旧人的人,季崇德有时候觉得,岁月无情如流水,若是二人因此生了情,结伴过一辈子倒也不错。
顾容瑾不知季崇德心中所想,否则肯定将他贴上“太尉府谢绝往来户”的标签。
“妹夫!那小皮猴呢?你抓住他了吧?我领回去养两天玩玩!”他妹子的尸身当年就是被花无心偷走的,这么些年杳无音信,现在他终于有了消息,季崇德哪有不追究的道理?早就恨得牙痒痒了。
季崇德心中所想,顾容瑾又岂会不知,轻描淡写道:“这孩子闯了那么大的祸,还是放我这比较好。”
季崇德:“唉……”
“我听说最近军械库新出了一批武器,你有没有去仔细查验?趁不趁手?好不好用?兵器粮草都是行军打仗的重中之重,半点马虎不得。还有,你最近去醉红楼喝酒是不是有点勤了?红姐上回偶然与我遇到,言辞闪烁,对你颇有意见,我帮你打圆场回过去了,只说衙门最近在查官员贪腐,你忍辱负重不得不与那些官员应酬套话。为此我还被红姐好一顿埋怨……”
季崇德脸色渐渐变了,脚下步子换了方向,搂着顾容瑾的肩膀拍了几下,“好兄弟!”他作势要走,又转回头,不忘叮嘱,“要是问出了什么,记得跟我说一声,别单独行动,我也想会会那混蛋。”骨节捏得嘎嘣响,季崇德心中这口恶气憋得年月实在是太久了,他想打爆花无心的狗头。
季崇德敬重他家大娘子,喝花酒是他一个减压方式,真只是喝酒不碰姑娘,说出去没人信,老毛病了,又改不了。他急急回家去,生怕红红多心伤了感情。
顾容瑾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宫里又来人了。
昨天显国公府出了那么大乱子,不到半日功夫,朝臣人尽皆知。
好在毒性不强,拉了一两次也就不治而愈了。因此今早虽然朝臣大都面有菜色,却也无人告假。
只除了太尉大人。
昨夜请了太医,今日又告假。太后身在后宫,自个儿身子又不适,得知消息就有些晚。然而她心中挂念的人除了儿子就是弟弟,当下又是派太医看诊又是送补品补药。
顾容瑾少不得又是一番应酬。又不想被外人发现他的秘密,还得忍着耐心没急着赶人。
终于将这些人送走,顾容瑾赶紧往后院跑。
屋内传来说话声,“师父,你说你与我爹是生死之交,那你肯定知道我是我爹和白娘娘的亲儿子。你快告诉顾家大哥,是不是这么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