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常,云乔早就迎了过来,可此时却是一动不动,对视片刻后,甚至还挪开了目光。
“都退下吧。”裴承思抬手驱逐了内室伺候的婢女,他在床榻旁坐下,吹了吹勺中的药,送到云乔唇边,低声道,“你先喝药……剩下的事情,我慢慢同你讲。”
云乔淡淡地应了声,用那只完好的手接过汤匙来,并没要他喂。
她从前是绝不会这样的。云乔一直很粘他,得了空,总要腻在一处才好。
裴承思的手僵在那里,片刻后才收了回来,指尖轻轻揉搓着。
他斟酌着措辞,片刻后,讲起自己的身世、入京后的种种以及原本的打算……
云乔喝得很慢,苦意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嗓子那里仍旧像是堵了东西,吞咽时格外疼,甚至会有些犯恶心。
裴承思的口才很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在信上欺瞒她这件事也有了解释。
压根不用她开口质问,便挨个说得清清楚楚。
“是我思虑不周,才会陷你于险境,”裴承思握住她的手,分明感受到她下意识的挣扎,却并未松开,“阿乔,你要生气也好、要罚我也好,怎样我都认……”
云乔攥紧了汤匙,看裴承思覆着她的手。
裴承思的手生得很好看,一看就是读书人执笔的手,修长,骨节分明,如玉石雕就一般精致。云乔对文墨并没什么兴趣,但偶尔闲暇时,也会缠着让他手把手地教自己写字。
就像如今这般,透着亲昵缱绻。
云乔却只觉得无力,原本思来想去的疑惑与质问尚未开口,被裴承思的解释与道歉悉数堵了回来,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沉默许久,她轻声道:“在狱中时,隔壁的栗姑帮过我……你能救她出来吗?”
裴承思愣了下。
他并没想到,云乔最先提的竟是个不相干的人,但还是应了下来,起身吩咐仆从去牢中提人。
等他回到房中时,云乔在他殷殷的目光中开口,提的竟又是旁人。
“这些日子,瑛瑛想必也没少费心,知会一句,让她不要担心了。”云乔轻轻按捏着喉咙,声音沙哑。
裴承思深吸了一口气,复又出了门吩咐。
再回来时,云乔已经面朝里侧躺下,似是要歇息。
“阿乔,你只惦记着她们,”裴承思抚过她的鬓发,低声问,“就没什么想同我讲的吗?”
两人成亲至今,从没大动干戈过。
就算是偶有意见不和,拌两句嘴,也总是过不了半日就和好了。
裴承思没什么哄人的经验,云乔也只觉得茫然无措,对着裴承思,她连生气都不知道该怎么发作。
他如实讲了自己的无奈与苦衷,若是还要揪着不依不饶,倒显得她无理取闹一样。此时无论再说什么,仿佛都显得不合时宜。
到最后,云乔也只能叹了口气:“我都惦记你好几个月了……”
从他离家开始,无一日不惦记。
“……还要我怎样呢?”
这话说得着实窝心,裴承思谨慎地避开她背上伤,将人拥在怀中,诱哄道:“既是惦记,那你怎么都不肯好好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