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乔向来吃软不吃硬,被小禾哀求了会儿,终于还是松了口。
有先前从行宫逃离的经历在,云乔对此驾轻就熟,只带了两套换洗的寻常布衣和贴身藏着的银票细软,乘船走水路,而后再换路线。
有时是白日光明正大,有时是趁着夜色,悄无声息领着小禾换船。
她自己都不清楚究竟要往何处,就算是有人盯梢,也难免会被绕晕。
离京这么久,云乔其实已经不大会想起裴承思,从前的爱恨也早就淡去。但如今被迫辗转各地,提心吊胆,又狼狈的很,便不免添了些怨恨。
凭什么呢?
她只想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自己的平淡日子,裴承思却总不肯放过她。
两人之间不仅没做到好聚好散,如今还要雪上加霜。
云乔不想回京城,她心中比谁都清楚,若是真回了皇城那牢笼,裴承思绝不会再给她逃出来的机会。
若当真沦落到那般地步……
云乔啃着发硬的炊饼,那一瞬间浮现的念头,几乎将她自己都给吓住了。
云乔自幼熟悉水性,在船上也能如履平地。小禾却不大能受得了,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脸颊瘦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没了。
入秋后,云乔在渡口附近采买东西,闻着股若有似无的桂花香。
她回头望去,见着远处一株枝繁叶茂的桂花树,枝干虬曲苍劲,看起来颇有些年头。
其上还系着诸多红绳,风一吹,簌簌作响。
“我们镇子上这株老树,已经活了有上百年,”掌柜拿油纸替她包好点心,热情地讲解道,“若是有所求,寻根红绳系上去,总能心想事成。”
云乔心念一动,看了眼病恹恹的小禾,又算了算这些时日的行程,笑道:“就在这里落脚吧。”
她厌烦了东躲西藏的日子。
若这般还不能逃脱,再折腾下去,怕是也无济于事。
云乔轻车熟路地租了个宅院,开始琢磨着给小禾调理身体。
她不缺银钱,出手大方得很,倒是小禾总显得不安,像是怕亏欠了她一样,几乎包揽了家中的活,压根不用她动手。
安定下来后,云乔想起先前听的趣闻,也入乡随俗,在那棵桂花老树上系了根红绳。
做完后,才知道那树上系的红绳大都是求姻缘的,还有祈求亲人身体康健的。
“我不求姻缘,”云乔仰头看了眼辽阔的天,瞥见远处的乌云后,加快了回家的步子,同小禾笑道,“只求今后能无拘无束,随心所欲。”
紧赶慢赶回到家中,天际传来阵阵雷声,不多时下起淅淅沥沥的雨。
云乔将院中的物什收拾起来,坐在廊下煮茶,顺道教小禾识字背诗。讲得浅显易懂,妙趣横生。
雨势越来越紧,云乔正想着将炉子挪动房中,却隐约听见敲门声。
她在此地并无熟识,还当是自己听岔了,见小禾一激灵,忍俊不禁道:“怎么将你给吓成这样?”
说着,她将小禾按了下来,亲自撑伞去查看。
一开门,见着的是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天际有雷电划过,映出云乔惨白的脸,和满是错愕的眼眸。
“阿乔,”那人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些疲倦与不易察觉的迷恋,像是终于得偿所愿,“不请我进去坐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