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弈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他纤细浓密的睫毛。陆识微的睫毛很长很长,遮住了他的眼眸,周景弈看不清他的眼睛,也猜不透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这个人好像无时无刻不是运筹帷幄成算在心,即使是面对的死亡,也亦是如此。
他本就身材纤细瘦长,这一病更是彻底瘦弱下来。周景弈看着他单薄的身躯心一颤,回想起太医们惶恐不安的回答,在这暖似春日里的房间如坠冰窖。
“就看陆大人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了……”
陆识微喝过水后再次躺回床上,他眸子半阖,似是看着新帝似是虚虚透过他不知看向何方。
周景弈颤抖着将陆识微冰冷的手放到他的脸颊上。再多被子也温暖不了陆识微,有一瞬间他觉得这冰凉的手已经失去生机。
“清河……你答应过孤陪我一统天下的……你不想看到那天了吗……”
陆识微费劲地睁开眼,挣扎着想说些什么,耳畔的声音却离他越来越远。
“我……要……你答应……我……”
“让……这天下……”
周景弈俯下身将耳朵贴在他的唇边,紧握他的手又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海晏河清。”
说完,陆识微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头一歪微微倾斜靠在周景弈的肩上,眼皮轻颤,不久便没了呼吸。
陆清河阖着双眼,像是过去的无数次一样,心满意足地睡着懒觉,睡醒了便会唤他一声「弈之」。
可是他再也不会醒来了。
再也不会醒来了。
周景弈紧紧搂着他,眼眶猩红神似疯魔。
陆识微终究还是没能熬过长安的最后一场雪,他与雪一起消融在了春天没能到来的冬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