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作黑膏药,是赵靖奎最看重的一件事。
赵家黑膏药之所以疗效显著,就是因为舍得用好药,用贵药。
不肯下本钱,哪会有收获?
赵靖奎每次熬制黑膏药,都是谨慎再谨慎,连大气都不敢喘,就怕万一出了差错,一来砸了赵家的牌子,二来浪费了昂贵的药材。
他默默干活的时候,赵玉树在旁边暗暗观察,用心记录。
黑膏所用的中药,总共是26味,各自的剂量大小,里面掺了多少黄酒,用了几两香油,需要加多少水,什么时候该用武火,什么时候转为文火,膏药要熬到怎样的粘稠度,要晾上多久可以收膏,膏药在底布上涂抹的厚度,所有的数据,慢慢的,她都了然于心。
偶尔,赵靖奎忘记了放入哪味药材,她看到了,马上指出来,有时候火烧大了,她就悄悄地把火压一压。
闺女爱好这一行,又心细胆大,令赵靖奎颇感欣慰。
同时也有几分遗憾,他常常想,玉树要是个男孩,赵家又多了一代名医,“唉,可惜呀,可惜!”赵靖奎不禁自言自语。
听到父亲的叹息,赵玉树不仅问道:“爹,您可惜什么呢?”
“玉树呀,爹在想,你若是个男人,将来兴州城的骨伤大夫没人能比得上你。”
“女人怎么了?女人就当不了好大夫了?爹,不信您瞧着吧,我一定会成为一名响当当的骨伤大夫。”
“爹信你,我的闺女,最厉害了。”
话虽这么说,赵靖奎心里明白,不是自己瞧不起闺女,正骨是个力气活,女人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将赵家独门绝活传授给闺女,本意不是让闺女行医,是指望她招个好女婿回来,万一他不在了,闺女可以将手艺再传给女婿,这样,不但赵家的手艺后继有人,闺女也可以继续过着丰衣足食的日子。
眼见得闺女16了,在兴州城里,这个岁数的女孩也该出嫁了。
赵靖奎只此一女,哪里舍得轻易嫁出去?可招个上门女婿吧,也颇有难度,有钱人家的孩子,娶个媳妇还挑挑拣拣的,岂肯上门做赘婿?
穷人家的孩子,赵靖奎又担心人家相中的是他的家产,并不爱他的闺女,万一将来他不在了,人家霸占了他的家产,反过来虐待他闺女,连替闺女争气的人都没有。
这些年,他暗暗观察他几个徒弟,最靠谱的算是刘春峰了,可惜这孩子敦厚有余,精明不足,虽然将来不会虐待玉树,但想靠他壮大赵家的医馆,恐非易事。
裕兴堂的张家与赵家是世交,两家一个城东,一个城西,张家主治内科、妇科、小儿病,赵家主治跌打损伤,虽然都是行医,但业务上并不重叠,所以,两家的关系相当融洽,并无同行相轻的弊病。
说实话,张家从财力家风,到为人处世,张再景从长相到人品,都无可挑剔,玉树如果嫁给张再景,倒是不用担心她吃苦。
但难就难在,张家只有张再景一个儿子,万万不可能让他做上门女婿,而他赵靖奎,又不肯轻易将闺女嫁出去,所以,面对张炳善几次暗示,赵靖奎虽然心领神会,也只能故作糊涂。
这一年,赵玉树正式挂牌行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