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正月里,罗老板正在家里过节。
马圈里只剩下几个喂牲口的老头,坐在门口的小屋里,围着个土灶,一边取暖,一边喝着小酒。
张再景他们先进马圈转了一圈。
正月里,出租的骡马都收回来了,一排排的,拴在槽上,不紧不慢地嚼着草料。
张再景很快就选好了十五头骡马,出来跟喂牲口的老头交涉。
老头们都说,老板不在,他们做不了主,再说,大节下的,牲口们也得歇歇。
张再景问罗老板家的住处,自己可以上门找他商量。
一个年纪最大的老者看了张再景一眼,说:“你就是去了罗老板家,他也未必肯把牲口租给你。“
张再景不解地问:“你们东家不就是做出租骡马生意的吗?为何不租给我?”
那老者抿了一口杯子中的酒,咂巴咂巴嘴,说:“罗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十五之前不开张,谁来了也不行。”
张再景听了,不禁一笑,说:“在咱们兴州,各行各业都有这个习俗,那是因为一年忙到头,好不容易过年了,让大家好好乐呵几天。这牲口又不是人,早一天晚一天干活,又有什么关系?”
老者一听,不乐意了,把头一歪,说:“牲口不是人,就不用歇息了?它们一年忙到头,比人还要辛苦呢,做人啊,要厚道,不能欺负不会说话的牲口,你回去吧,骡马,我们不租给你。”
张再景觉得好笑,一个替人喂牲口的,还这么大的脾气,胆敢得罪顾客,看来,这位老者来头不小。
他不得不一改刚才的态度,弯下腰,恭恭敬敬地说:“老叔,我叫张再景,是城里裕兴堂的老板,是这么回事。”
他将自家大车被土匪劫持,骡子被土匪抢走的事情告诉了老者。
老者听说他是裕兴堂的老板,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这裕兴堂,不是张炳善的医馆吗?怎么?他不干了?”
张再景马上解释说:“那是我父亲,他已经离家二十多年了,敢问老叔,你认得我父亲?”
“怎么不认得?他离家出走?什么时候回来,跟他说,罗本亮向他问好。”
“看来,老叔跟我父亲关系很熟啊。”
“岂止是很熟,当年我家还没发迹,我经常赶大车进城替人拉货,由于常常喝上水,得了尿结石。有一天,结石掉到了尿道里,痛得我从大车上滚了下来,满地打滚。正好那地方离裕兴堂不远,有人将你父亲喊来,他耐心查看了我的病情,叫人把我扶到裕兴堂,在柜上抓了味中药,熬好了让我服下,没出一个时辰,我的小肚子就不痛,到了家里,排出来半粒大小的一块结石。”
旁边的人听了老者的话,赶紧向张再景介绍:“这是罗老板的父亲,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跟我们掺和。”
张再景赶紧做了个揖,说:“罗叔,过年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老罗连忙站起来,拉他坐下,说:“里面的牲口你随便挑,什么时候用都行,租金嘛,一分不要。”
张再景十分高兴,没想到事情就这么解决了,租金当然一分也不能不少给。
由于昨夜一夜未合眼,今天又出去奔波了一天。
回到家里,张再景感到身心俱惫,好像要大病一场的感觉,又马上提醒自己,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倒下,多少只眼睛在看着他,这个坎,他无论如何都得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