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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夏应喏而去。

才走出几步,敏心又叫:“回来。”

晓夏转回来:“大奶奶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敏心想了想,对晓夏说说:“你等会就把我们家的人都叫出来,该敲打的敲打,该训的都训,我们还在孝期,又是借居了别人家的船,合该低调行事。”

敏心又接道:“都清楚了那就下去吧,我歪一歪。”秋雁就上前帮她卸了钗环,脱了衣裳,服侍她上了床歇下。

晓夏自退下不提。

这一夜,却是一家人都不曾睡得安稳。

晙哥儿和敏心一道睡,上半夜还安安稳稳的,不料下半夜忽然发起热来,一边抽搐一边吐奶,想是打出生起就很少带出来,一晃走了这许多里地,吹了风,晙哥儿又认生,夜里才发了热。

敏心半夜里点起灯来,叫醒了一屋子守夜的丫鬟,从妆奁里抓出一把大钱交给晓夏,让她送去厨房值夜的人,好便宜多打些热水来给晙哥儿擦身换洗,又让秋雁去开了箱笼找常备的小儿用药来,用小茶炉架上一只小砂锅熬了药汁出来。

敏心把晙哥儿用薄被裹了紧紧控制住手脚抱在怀里,然而还是止不住的抽搐。冯氏见他小脸通红,额头滚烫,拿手背试了温度,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还是敏心斥了一句方才没了慌乱,只听了吩咐和拂冬两个去守炉子看着熬药。

拂冬年纪还小,自前日里说话不经脑惹了几句口舌之辩,让敏心罚了两月月钱,心里很是不安。她不是敏心从娘家带来的,也不是陆家的家生子,而是敏心房里几个大丫鬟到了年纪放出去后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

打小儿就离了家乡,记不清爹娘姓甚名谁,既是敏心买下她来,又给了衣裳吃食教了规矩养她长大,心里早把敏心陆畅看作再生父母一般。自从家里出了大事,阖府上下都知敏心不易,更是不错眼儿的守着她,谁知说了混话惹她伤心的竟是自己,当下懊恼的很。

现晙哥儿生了病,她更急,知道小少爷就如敏心的命根子一般,敏心指了她去熬药,就拿出十二分的用心来。牢牢守着茶炉,还不知从哪寻来了把扇子,一面扇一面吹着膛火,等药汤成了,倒进一个甜白瓷的小瓮儿里,又找了一个大茶杯,来回倒着,等汤药凉了才送到敏心拿去。

晓夏正好新拎了一桶热水回来,谁知就是开门露的那点风,本擦好安顿下来的晙哥儿竟又吐了起来,只这回吐不出什么奶水粥水了,只是干呕,看得敏心揪心不已恨不得以身替过。林嬷嬷见状立马让几个小丫鬟手拉着手堵在门口,不叫一丝风儿漏进来。

好在敏心并冯氏两个合力给晙哥儿灌下汤药后,晙哥儿就闔了眼睛,不再吐了,虽人还是恹恹地靠在敏心身上,但高热已退了。

冯氏取了两件干净的小衣来,拿熏炉烘暖,给晙哥儿换上,又拧了几道帕子给敷在额头上。

敏心伸手试了温度,见真是不在烫手,才放下心来。

这么一折腾,已是月上中天了,她见众人都面有疲色,就让下人都回去歇息,她自己看着晙哥儿。

几个大丫鬟哪里肯,还是敏心假装板起脸来才作罢。只有拂冬,因着恼悔硬是要留下来服侍,敏心只好准了。

秋雁呵着哈欠从厨房提了一桶热水往回走,是要给敏心净面烫脚用的。今夜她本不当值,是晓夏见人手不够临时喊起来的。见晙哥儿好了些,她睡意还没完全散去,这会儿就是走路也不禁打起瞌睡来。

忽得脚下一震,随即摇晃了起来,她脚下一时不察没站稳,手里拎得一桶水也洒出来不少,倒是惊得她清醒了。一开始以为是地龙翻身了,旋即反应过来如今是在船上。

秋雁抬头看去,只见一轮明月半掩着薄雾,高悬在湛青色的天空里,而视线所及之处,码头上的房舍,停靠的船舶的轮廓都渐渐淡去了,好似她曾见过的敏心房中挂着的水墨山水,从浓墨转为铁灰,再转为淡青,最终洇在浓厚夜色里,没了踪迹。

她提了热水急匆匆走了回去,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说:“奶奶可感觉到了?船开了!”

敏心从大插屏后转出,因着儿子好不容易睡着,脸上倒是露了点笑意:“这船倒是稳,没什么动静,不过是晃一晃,连杯中水都不曾溢出。”

林妈妈念了声佛:“还是世子爷想的周到,大船就是稳当。”

敏心站在门口,出神的看了会天空,道:“我出去看看。”

林嬷嬷唬了一跳,急道:“外面冷,何况夜里船开了风更大,姑娘仔细着了凉!”一时情急,竟喊成了昔日闺中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