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女儿女婿一去就是几年, 期间半点音讯也无。岳母先前也不以为意,只当路途艰难, 来不及写信, 后来足足过了一年,都不曾传来消息,这才心急如焚。托了人四处打听, 却也打听不到什么。
岳母就此郁郁寡欢。就这般过了几年, 她惦念着女儿,一年比一年明显地老去了。
这年某月某日,她娘家姊妹入京探亲,见妹妹老得不成样子了, 大吃一惊, 便邀她去某地小住几日, 远离燕京,看看山水, 也好休养一下身子。她答应之后,就随娘家阿姊去了南地某小城,抵达时恰逢本地大户人家嫁女,阿姊与这家大户亦有交情,就一同入席观礼。
可她站在人群中,看到手执红绸满脸笑意的俊俏郎君时,当下就如遭了雷劈似的,立也立不稳。
这人,分明就是五年前与她爱女成亲的那个男人!
带了她女儿离京后,一去不回,她满心满眼看好的“好女婿”!
这岳母就把这事同她姊妹说了,阿姊亦吃了一惊,随后悄悄打听了这大户新婿的姓名籍贯,却和先前的全然不同。姊妹俩均不奇怪,后面又打听到了消息,这家大户等新婚过后就要送女儿女婿上京考学,就议定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看这露了马脚的男人有什么打算。
等回到了燕京,没等秋闱开始,这家新妇就传来了孕信。
岳母本就等不及了,一听她的“好女婿”新娶的娇妻怀了孕,又想到失踪的女儿,当下恨得咬牙切齿,就去寻了族老说清了状况,想要族老为她女儿出头,查清独女下落。
可族老推脱出嫁女不算是他们一姓的人,且这人是不是她女婿还说不清,说什么都不肯为她去递状纸。而她姊妹,有心却无心,娘家亦只是小康之家,没权没势的,帮不上什么忙。
她一恨这男人哄骗了她女儿,二恨族老撮合的一门“好亲”,三恨族里明知有异却不肯为她出头,当下就买了壶烈酒,一饮而尽后跑去敲了顺天府前的登闻鼓,忍过了滚钉板,向顺天府尹以血诉讼。
顺天府尹奇于其志,就着人去绑了女婿入堂审讯,最后审出了结果来,一时惊掉全城人的下巴。
这男子生来便善学话音,精通全国八省各地的方言,又仗着自己一副好皮相,假造路引给自己套了十余个假身份。他就专用这假身份,去高门大户那坑蒙拐骗,专骗好人家的女儿,费尽了甜言蜜语,骗来人家女儿的清白身子和一副妆奁。骗到手了,就尽情地糟蹋,待到嫁妆尽数花费完毕,他就闷死妻子,周边随便刨个坑葬了,又恢复个光身去骗下一家。
燕京城中这户寡母的独女,已是他得手的第四家了。
只是先前的几户人家,虽久不得女儿音讯,要么不当回事,要么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法去寻人踪迹。
若不是岳母凑巧撞见了他正在骗下一家,又肯狠下心去敲那登闻鼓,只怕这男子还要继续翻下案去。
顺天府尹因其所犯之事极为恶劣,判了他腰斩之刑,不等秋后算账,立处决。
坊间传说行刑那日,岳母特意带了薄酒,做了女儿爱吃的菜,告慰女儿在天之灵,而后三尺白绫,自悬横梁了结了性命,引人唏嘘。
这桩案子皇宫中亦有耳闻,听闻此任顺天府尹因办事得力,得了陛下赏识,得以右迁。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这桩公案自然随着燕京城的其他传闻流入了永泰侯府。
江氏也是寡母带着孤女过活,一听案情当下就警惕起来了,加派了人手日常跟着敏心不说,此前被她打消过的念头在她心里重现了苗头。
为此她连写了好几封信给蜀地的江华秋。
三年里,他们兄妹之间随着“越溪春”的红火,来往更为频繁。
待收到了江华秋的回信,江氏看过,就下定了决心。不管什么日子,就去见了太夫人和程夫人,说起了她的心事。
江氏所想的,却是过继。
永泰侯府子嗣支叶硕茂,嫡枝欣欣向荣,故而当初她带着女儿回京时,不管是太夫人还是永泰侯都不曾提起过继嗣一事。敏心虽是女儿,但在府中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和长房嫡女也没什么差别。
江氏最起先动过继的念头,那是因为她与徐景行无子,亦无庶出子女,唯恐族老宗亲有异言,后来看太夫人和永泰侯都没说什么,她也怕过继个别人家的孩子欺负了她的敏心,这事就按下不提了。
如今她又动过继的心思,正是因如今这愈传愈烈的案情。
那案中做岳母的,为何要敲了登闻鼓、舍身滚了一遍钉板,才令顺天府尹接了状子?还不是因为膝下无子,族中无人肯帮扶。
哪知女儿女婿一去就是几年, 期间半点音讯也无。岳母先前也不以为意,只当路途艰难, 来不及写信, 后来足足过了一年,都不曾传来消息,这才心急如焚。托了人四处打听, 却也打听不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