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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太太听儿子一番分析下来,加上陆畅少见地和她严厉了起来说话,气势当场便弱了下来,嘟囔着有些讨好地说:“好、好,娘这边去把他们打发掉,不叫他们影响你读书。”

望着陆太太的身影远去,陆畅叹了一口气,轻揉了几下眉心,疲惫道:“寄云。”

寄云闻声而至:“大爷,您叫我有事?”

“你去和香莲说,叫她看着太太,不许闲人近身,那些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充作邻居上门的人,取几个钱打发了便是。”

寄云恭声应是,正要转身去办陆畅吩咐的事时,又听见他这位年纪轻轻便高中举人的主人说:“还有,你机灵着些,若有像何老爷这样的人上门,速速报于我。”

寄云惊讶地抬头窥了一眼陆畅。

陆府人人皆知,陆畅有言在先“先立业再成”,如今他才十九岁,便中了举人,放在寻常人已是极了不起的人了,那同是绍兴人士的何老爷,他们还在绍兴时便流露出有把小女儿嫁过来结亲的意愿,如今这捷报传至门,他们便迫不及待地上门,想来也是存着要把亲事定下来的意思。想想也能理解,这般俊俏腹有诗书的郎君,不趁早定下,等来年春闱放榜,要是陆畅能顺风顺水地考中,说不得会有贵人来个‘榜下捉婿’呢。

光看陆太太,很是对这桩未谈成的亲事很是欢喜的样子,可看陆畅的意思,却是要婉拒?

“怎么还不去?”陆畅皱了皱眉。

寄云忙点头哈腰道:“小的这边去、小的这边去。”说完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若是有媒人上门,也要一并告知!”陆畅在后面远远地又加了一句。

寄云应下了,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嘀咕,大爷怎的才考过试,便好似转了个性儿?想当初他们还在绍兴老时,那上门说亲的媒人都快踏破门槛了,大爷还是面不改色,丝毫不受影响。今日竟关心起来了!怕不是……

寄云迷迷糊糊想到了这里,正要理出点头绪时,香莲带着小丫鬟从堂前走过,他赶紧喊了几句,顿时就把先前琢磨的那点事丢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鹿鸣宴上。

主考官秦实甫并内外帘官齐至,本科取中的所有举人也都按名次排列坐好。

举人席中位列席首的,自然是今科解元郎徐徽宁。随后五经魁首依次排下,陆畅名次是第五名,便坐到了左手边第五个位置。

奏过三次《鹿鸣》雅乐之后,由主考官举杯邀祝,简单略说了几句话后,便正式开宴了。

宴到一半,不少人喝得有些脸红耳热,半是前程,半是时景所致,有那胆子大的便举杯起身,战战兢兢地向一众房官敬酒去了。本朝于鹿鸣宴规矩不严,反而鼓励学子相互践行、励志。

徐徽宁高踞席上,神色自如地与一众和颜悦色的考官应答如流,听得秦实甫连连点头,含笑捋着一把美髯,含蓄地夸赞他。

舒道然在陆畅耳边感慨道:“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看看人,再低头瞧瞧自己,想我当初也算是绍兴府十里八乡一枝花,怎么到了燕京,就成了咸菜一块,扔在路边也没人看了啊!”

陆畅嘴角微微抽搐,端着酒杯的手也有些不稳。

舒道然这次也考中了,只是名次不高,取了七十四名。宴半后他左右都起身交游去了,他一人呆着无聊,便来寻陆畅。

陆畅不禁抬头看向首位。

饶是他虽一贯自谦,但心里也是有些傲气的。只是当他看到徐徽宁时,才深刻地明白了,何为少年贵气,意气风发。其人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与之共处一室,按舒道然的话来说,便是“珠玉在侧,觉我形秽”。

舒道然还在念叨着:“人本就是永泰侯幼子,出身高贵不说,下场一试便中,这是何等天赋!不仅如此,还品貌非凡,惊才风逸。叫我等凡夫俗子如何此处。听闻不仅永泰侯大世子深得皇上恩宠,咱们这位解元郎还有一位姐姐是庄王妃……”

陆畅默默地听着,仰首闷饮了一大杯酒水,身旁那厮仍在叽里呱啦、口若悬河。

他已从旁探得了,她的父亲徐景行,正是永泰侯府的四爷。而名满燕京的越溪春,这连载绍兴亦有所耳闻的丝绸铺子,正是她母亲一手所掌的。她虽少在人前走动,但在一众下人口中,亦隐隐有贤名传出。

陆畅“砰”地一声放下了书,正色厉声道:“娘,不是我危言耸听,只是明日鹿鸣宴上,主考官秦公亦会列席其中。秦公是何许人也?天下闻名的大儒!内阁辅臣之一!若是儿子能得了他的青眼,将来仕途上必是极有益的。岂不是比今日和那一群不知所谓的三九之流闲话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