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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心原本打算陪坐上一小会儿便起身告辞的, 反正江氏这个女主人在场, 还有关氏作陪, 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应酬。

没想到武定侯夫人很是热情,每说上五句话, 就有两三句搭上敏心,叫她不得不留下来答话。

好在这会儿,武定侯夫人好似已经放过敏心了,有了半炷香功夫没再问到她,敏心面上挂着恭敬柔顺的笑容,实际已经神游到天边,正盘算着到底什么时候开口退下时,就听到武定侯夫人终于开口点到了正题。

武定侯夫人和江氏聊得火热,带着矜持的微笑,偏头看一眼端坐在她对面的敏心,启唇含蓄地说道:“……我有个娘家表侄儿,姓黎,年方十八岁便已有了秀才功名,我瞧着倒是与敏儿很是相配……”

江氏怔了一怔。

敏心顿时心里警铃大作!

这武定侯夫人打量她的神情,便如她前世曾见过的乡下妇人打量案板上的猪肉,想着挑那斤两重的、肥肉多的回去烹饪一样。其中有试探、有掂量,还有终于挑到最合心意一刀肉时的满意。总之,在这位杨夫人眼里,敏心是上好的猪肉,是漂亮的珠宝,是可以穿出去见人的新衣,是个稀奇物件,唯独不是个人。

关氏望一眼敏心,再看看杨氏脸上的笑容,心里便有了几分计较。

她委婉地问了几句武定侯夫人这名黎姓侄儿的家世、人品,就见杨夫人不耐烦地回答后,用那种燕京累世公卿人家特有的,带着优越感的眼神上下不断瞟巡着她,而后转头向着江氏,轻佻道:“四夫人,您这亲戚也忒不识好歹了……”

江氏气了个半死,当场就站了起来口吻生硬地把武定侯夫人请走了。

杨氏却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之处,临到门口时,还回头对江氏笑道:“不知道下次走动的时候,咱们可不可以换个称呼了。”她又看了看敏心,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善意的微笑。

见人走了,江氏陡然沉下脸色,愤愤道:“这是把咱们家当成什么了?以为我们是那种见着个爷儿们就要扑上去,也不管那是香的还是臭的,一股脑儿的就往前面扑的人家吗?”

敏心眼神幽暗,淡淡道:“只看这位武定侯夫人的做派,便知道她侄儿是什么货色。”

关氏却有些犹豫:“可是方才听那杨夫人说,小小年纪便有了秀才功名,家世也算不错……”

敏心叹一口气,苦笑劝道:“舅母,秀才功名算得了什么,您怎么不看我九哥只比那姓黎的小一岁,就已考取了举人,还是头名解元郎呢。况且她还对您不敬,您心里就一点芥蒂也没有吗?”

关氏微赧,仍是犹豫,嗫嚅着说:“敏儿及笄了,这都几个月了才有一家上门说亲的,那不得好好琢磨琢磨?”

江氏也觉得那武定侯夫人说提之人不妥,可关氏觉得,不该上门都不去打探就先拒绝了,若那黎公子当真是个好的,这岂不是断了敏心的姻缘吗?

敏心冷了神色,心下喟叹,这关氏舅母,着实有些糊涂,也难怪巧龄表姊被她养得坏了脾性。

她知人一旦下了定论,轻易无法改变,既然关氏已认定了,那不如按她所说的去查探一番。

于是敏心道:“既然那武定侯夫人说她表侄随父在江西路就任,左右我们即将回豫章府给外祖母扫墓,到时候不如请大舅父代为探访。”

江氏觉得她说得有理,关氏也就不再纠缠了。

敏心便向两位长辈告辞,移步去了翠梅堂。

只是敏心来得不巧,她才到翠梅堂,就有丫鬟上前禀告说夏嬷嬷受太夫人之邀去了寿安堂。

敏心暗自叹气,心道怎么今日一桩接一桩事都如此烦心。她叫了丫鬟把小药箱放下,正要离开时,那丫鬟从室内取出一卷书,疾行了几步追上了她:“嬷嬷吩咐过,若是七小姐来了,就把这书送给您,这是嬷嬷自己记下的心得。说她这段时间太忙,可能无暇分神教您,您要是有心思,可根据书上的笔记自学。”

敏心颇为意外,接过那书略翻了翻,见书角已经磨得起毛,墨印的字里行间密密麻麻全是夏嬷嬷那笔娟秀小楷写下的字迹,中间还夹着夏嬷嬷亲手所绘的草本、器皿图案,精致非凡。

敏心便笑道:“我便收下了,等嬷嬷回来,你替我向她老人家道声谢。”

那丫鬟深深一福:“七小姐放心,奴婢省得。”

敏心接过书,心情总算愉悦了起来。

她闲步走在侯府后院里,一面欣赏着仲秋花园景色,一面往回走去。

既有客来,敏心又正好在场打了个照面,敏心便不好无礼地退下,只好留下来陪着客人闲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