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畅笑道:“岳母教训得是。只是我既然娶了宛娘,我们夫妻一体,合该更孝敬您才是。”
敏心便上前挽了江氏的手嘻嘻笑道:“娘亲,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您就收下吧!”
江氏受不住她的痴缠, 加上心里也十分受用女儿女婿的孝敬,就装作头疼的样子“哎呀呀”叫了几声, 作势拉着脸训了他们几句,心下还是高兴的。
随后江氏又问了他们几句日常情况,闲聊了片刻,见中午了便留他们用了饭。
午饭时铎哥儿下学回来,见到陆畅很是激动。
他快十五了,读书读了快十年,先生说他悟性尚好,自觉还算用功,于是便准备今年下场试试自己的水平,这些日子正跟着先生做前几科的试题呢。
他练了已有些时日了,所做文章拿在先生手里,却叹息着给批了个中下,这才知道天高地厚。
铎哥儿是永泰侯府十少爷,走出去人人都捧着他,加上家中有个九哥,天资聪颖,十六岁便中了举人,还有个姐夫,年方弱冠便是解元郎,如今直入翰林院为天子讲学,说出去人人艳羡。
这般天才人物见多了,少不了就以为自己也是天才。可还没等到下场一试,在书院里就知道自己不是真金。沮丧之余,见到陆畅,铎哥儿便兴奋起来,一餐饭还没吃完,就迫不及待地想请姐夫帮他看看文章。
敏心见自己这个嗣弟这般知道上进,想起前世徐徽锐那个只知道吃喝嫖赌的浪荡子,心下便暗暗点了头。她望了望母亲,江氏也是满脸欣慰。她便抬头看向丈夫,陆畅刚好也抬头看过来,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俱都笑了。
敏心便挟了一块雪白柔嫩的鱼肉放在铎哥儿碗里,笑着催促他:“还是先用饭吧。你姐夫又不会跑了,等会儿饭后你们好好聊聊。”
铎哥儿顿时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姐姐,对不起!我、我只是想……”
敏心打断了她的话,笑道:“好啦,快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铎哥儿望着她温柔的笑脸,用力地点了点头。而后把那一块鱼肉扒进嘴里,含了满满一口的饭,一边大口嚼着一边使劲憋着泪意。他从来都没有忘记,他是怎样的出身,又是怎样才到了永泰侯府,成了娘亲的儿子、姐姐的弟弟。
饭毕,铎哥儿就随陆畅去了书房。敏心和江氏商议过后,便决定去探望一下程夫人,毕竟程夫人在敏心的婚事上也助力良多。
到了瑞萱堂,除了程夫人外敏心还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九哥徐徽宁。
自从他乡试中举后,便没有参加会试,而是辞别了父母,千里迢迢回了余杭。从建业三十一年年末起,燕京侯府就鲜少得到关于他的讯息,就连程夫人,也只知道这个儿子还在余杭读书,暂时无忧。九少爷一连两年都没有回京,哪知这日竟回来了!
敏心一望之下,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他身形较之两年前更加消瘦了,一领素白罗衣披在他身上,风起时不仅衣带当风,连整个人仿若也要随风飘逝一般。
他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玉白的脸上只有一双墨色深沉的眼眸尤为醒目,昔日身上那股飞扬的少年意气全然不见踪影;薄唇紧紧抿成了一线,神色恹恹的,看到敏心来了,只是简单点了点头,便充作打过招呼了。
等敏心和程夫人说完话,与陆畅一起坐上马车回陆府的时候,她还在回想着今日徐徽宁的不寻常。
要知道,她这位九哥两年前中举时便以“银花案首”之名名满京华,他的容貌风姿之盛,一时全燕京的闺中女儿都以他为意中人。纵使他已经丧过妻还纳了一房妾,但上门提亲的媒人仍然险些要踏破永泰侯府的门槛。直到他避走余杭。
只是不知,这两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教他风姿气质大变。
敏心蹙着眉暗自思忖着。
两年前,紫薇花树下惊鸿一见,着实惊艳。那时他便如盛景牡丹,容貌正值盛时,轻轻牵起一个笑就能令人怦然不已。但今日之面,给她留下的印象一株生着刺的艳丽蔷薇,不仅神色冷淡,就连气质,也是漠然中透着冷峻,仿佛拒人千里之外。
陆畅注意到她的失神,低头关切地向她看来。
敏心咬着唇,轻轻摇了摇头。
陆畅还以为她是担忧铎哥儿,便笑了笑,同她慢慢说道:“小舅子虽反应快,人也聪明,但是书读得还不熟,时文题目中的‘截搭题’他便答不出来。要想做出漂亮的文章,倒也不难,只需要……”
敏心慢慢地依靠到身侧人的怀里。陆畅的声音顿了一顿,随即又接了下去,只是原本波澜不惊的声音里,多了几分隐约的激动。
陆畅笑道:“岳母教训得是。只是我既然娶了宛娘,我们夫妻一体,合该更孝敬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