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归褚的心悸终于好了些。
苏娇虞睁开眼,神魂五魄有些恍惚,不熟悉的帐帘纹路刺到她眼中,让她意识到自己此时在季归褚的军帐中。
季归褚,这个名字听起来太吓人了。
但季归褚,见到他本人后,苏娇虞只觉得,季归褚看上去不过是一个病美人罢了。
苏娇虞第一次见到如仙人般美丽,又如昙花灿烂脆弱的病美人。
在苏娇虞眼中,至少在表面前,她的这个夫君看上去很病弱。
第二日醒来后,季归褚的军队就开始行进了,苏娇虞被季归褚抱在马上,她抬睫,看着季归褚,心底想着,他的脸真白啊。
在正午的阳光下,男人肤色透明,如玉兰琉璃,乌黑的发与极白的肤交叠,一双纯黑的眼眸看上去有些阴冷。
苏娇虞袖间的指攥了攥。
“夫君,冷么?”苏娇虞声音软软,一副体贴模样。
季归褚瞥了一眼刻意讨好他的小娘子,打散了眼底的冷意,微笑,“无碍。”
“夫君,我们去哪里。”
“回苍国。”
“娶你。”
苏娇虞:……好吧。
她有点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
对季归褚要娶她这个事,苏娇虞感觉不太真切,但她确确实实变成了季归褚的妻子,还在他怀里。
路上苏娇虞腹间又痛了几阵,清醒时的苏娇虞没那么娇气,止痛的苦药她都捏着鼻子老实喝下了。
喝完药,苏娇虞发现,季归褚的表情有点古怪。
然后,季归褚把她抱得更紧了。
苏娇虞:……难道夫君是怕腹痛的我从马上摔下去?
虽然夫君凶名在外,有时候眼神看上去不太好惹,但夫君似乎人不错。
苏娇虞如此暗暗思索着,悄悄观察。
这期间,军队走走停停,不时驻扎,苏娇虞都有点习惯军帐的生活了。
除了没办法好好沐浴洗澡外。
又过了几天,某日,苏娇虞被季归褚从睡梦里抓起,苏娇虞瞪着懵懵的眼睛,季归褚带她出了军帐,到了一个郡城。
苏娇虞:夫君要干什么?
没人知道季归褚要干什么。
苏娇虞茫然,士兵们茫然,郡守也茫然。
或者说,郡守不是茫然,郡守木然的神情是因为害怕到脸色苍白毫无表情。
“祖宗、”当季归褚抱着小娘子骑马进城时,郡守老爷脱口喊了一声。
苏娇虞觉得郡守老爷那表情看上去挺绝望挺崩溃的。
就像看到了非常不欢迎的罗刹。
季归褚行军代行都指挥使的身份,一路出示天子诏命,无人敢阻拦。
郡守老爷见了他,要客客气气地跪下行礼。
“郡衙在哪?”乌发高束的男人拉了下缰绳,扯了抹笑,问恭迎的郡守老爷。
他身上的那阵檀香,就像阵阵血煞,郡守老爷想,以后再也不去寺庙陪女眷礼佛了,因为以后闻一次檀香,他就会想到这吓人的罗刹。
“郡衙、郡衙就在那儿呢、”郡守老爷颤抖着手抚了抚自己的官帽,哆嗦着带路。
到了郡衙后,季归褚面无表情打量着。
在旁侧的郡守瑟瑟发抖,祖宗这是在琢磨什么呢?不会是他们郡城碍了祖宗的眼,挡了祖宗的路,祖宗要夺了郡衙,血洗郡城了吧!
这种疯批事儿这位疯子可是做过的!
季归褚温和问苏娇虞,“小娘子,你觉得这里干净么?”
闻言,苏娇虞看了看府衙的环境。
石泉袅袅,抄手游廊蜿蜒缦回,绿窗雕栏,檐壁飞金,典雅奢侈。
“挺干净的。”甚至,都让苏娇虞怀疑这个郡守是不是贪墨了,不过这事儿她不会跟季归褚说。
“嗯。”季归褚点了下头,他看向郡守。
当季归褚看向郡守时,郡守老爷差点又跪了。
郡守抖成风中小黄花。
“贵府客房借给我们,可以么。”当着苏娇虞的面,季归褚温温微笑,嗓音轻轻柔柔。
郡守呆住,祖宗怎会如此温柔。
郡守:……要命了!祖宗被鬼上身了!
郡守害怕极了。
见那肤白美丽的男人语气温柔,山间竹叶窸窣般,郡守不仅没感到如春风拂面,反而觉得如寒冬极雪,又冷又惊悚,凉意扑簌簌打过脊背。
“周郡守?”季归褚唤了唤发愣的郡守。
郡守:不好!我竟然在季归褚这个祖宗面前走神了!
“下官该死!”周郡守浑身写满害怕,哆嗦着膝盖,抖抖抖,啪的,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苏娇虞:……
她看了看季归褚,又看了看郡守。
看到季归褚,苏娇虞不禁愣了下。
她的夫君当真是一位绝世病美人,苏娇虞感慨。
不过,郡守怎么如此害怕病美人呢?
季归褚看上去不是挺正常吗?
不过,郡守就算害怕,那干嘛扇自己的脸呢?脸本来就大,肥肥的,再扇,就更肿了。
丑丑的样子,她夫君看了岂不是心情更不好?
苏娇虞不是很能理解周郡守的行为。
周郡守害怕恐慌,差点踩了阶畔小池,撞了青松昆石,绊了菖蒲山棠。
他刚才双耳竟然未听进这位祖宗的话,他要死了!
他怕季归褚一个眼神吓死他!
更怕季归褚这个血煞恶鬼砍了他的人头!
周郡守曾经在苍都京城为官,登皇宫丹墀,捧笏板,随百官拜万岁爷。还记得那年,季归褚提着一颗血粼粼的人头,从边关踏血而来,丢到众臣面前,把包括周郡守在内的百官吓得半死。
人头滚到天子脚边,季归褚的脸满是血,唯有一双黑眸太过耀眼。
天子沉沉地看季归褚一眼,把虎符丢到季归褚脚边,说:“以后,四皇子不用待在宫里了。”
于是,众臣的噩梦开始了。
罗刹疯狗,是季归褚。
且不说在朝上时疯狗的疯事,到了地方后,季归褚在地方更疯。
周郡守犯了事,差点被刑部关起来,所幸有太子照拂,捞了个郡守管个半城半池。
本以为要吃香喝辣,刮些民脂油水美滋滋地过好郡守老爷的小日子,但他的梦破碎了,碎的如同琉璃灯砸地。
季归褚代督查使,他盯着郡城,还干一堆疯事,每个郡的郡守屁都不敢放。
周郡守:每天看着季归褚带着泱泱血煞之兵从郡城旁经过,很难不觉得此位祖宗不是疯狗。
“贵府客房,可否借孤与小娘子一用呢?”季归褚勾了勾唇,微微笑着,重复一遍,唤醒跑神的周郡守。
他的语气越轻柔,周郡守就越害怕。
“能能能能能、当当当然能、”周郡守结巴。
这时,周郡守看到苏娇虞的手扯了扯季归褚的衣角。
周郡守:???!凉了凉了,这个小娘子要凉了,上次扯季归褚衣角的人,手都没了!
未曾想,季归褚竟低了脖颈,俯下高挑身躯,唇畔勾起病弱的笑,看上去很无辜的样子。
“嗯?小娘子,我刚才说错话了么?”
周郡守:我自戳双眼。
苏娇虞是察觉不到季归褚的不同的,因为季归褚自第一次与她相见,便是如此模样。
不过苏娇虞总是感到怪异。
周围的人似乎很害怕季归褚。
“夫君,他们有点奇怪。”苏娇虞委婉说。
季归褚抱着她骑马入郡城向郡衙时,苏娇虞看到郡城内的人都很害怕季归褚,周郡守和郡守府内的每一个人都哆哆嗦嗦的。
季归褚垂了眼睫,黑黝黝的眼瞳看不到柔和。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怕我。”
苏娇虞呼吸顿窒,季归褚流露的气场让她脸蛋差点失了血色,再眨眨眼,却像是错觉。
季归褚笑了一声,温温和和,“他们因传言怕我呢,传言里,我好似是罗刹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