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时节,桃花芳菲,青晏学堂的贵女们举办了赏花宴,于涓涓小溪巍峨假山之间,赏芬芳绯色,吟诗作赋,弹琴唱婀娜古调。
苏娇虞混在其中,她坐在一处假山遮掩后的席位上,头顶恰好有桃树郁郁葱葱,如落雪的花瓣飘落,轻轻沾在小娘子水洗如瀑的乌黑发丝。
她的肌肤雪白,透出健康美丽的娇嫩,身材娇小,端坐在席位上,如同古木桃树下的桃妖,赏心悦目。
季迎婷端着糕点走来,“皇嫂,这是宫人新做的桃花酥,你尝尝。”
季迎婷的声音轻快,声音脆脆的,一下子让昏昏欲睡的苏娇虞清醒。
苏娇虞眼睫抖了一下,猛地回神,她眨眨眼,接过季迎婷递来的桃花酥。
“对了皇嫂,我的侍女还做了桃花酿呢,皇嫂若是想要,我待会儿让宫人送到四皇子府。”季迎婷笑嘻嘻。
吃了几口桃花酥,苏娇虞的精神稍稍恢复了。
昨晚睡觉她似乎落枕了,清晨醒来后,肩膀有些疼,背也有些酸,苏娇虞扭了扭脖子,发出轻轻的咔嚓声,因为不太舒服,又抬手揉了揉如羊脂玉的肌肤。
也许是因为季归褚做了什么,苏娇虞心中猜测。
上次圆.房未成后,季归褚又回到了仅仅是抱着她睡觉的状态,只是苏娇虞发现他似乎变得有些不安分,譬如会轻轻亲一下她的脸颊,吻一下她的耳尖,诸如此类。
苏娇虞并不是很讨厌季归褚的小动作,对她而言就像一只小猫在轻轻贴近她,窸窸窣窣,温温软软,挠的心尖痒痒。
季归褚总是睡不着,他有点坏心思,有时候会弄醒苏娇虞。
每每夜晚醒来,苏娇虞迷迷糊糊间睁眼看季归褚,总是见他披散着乌发,眼尾晕着绯色,潋滟脆弱的模样。
男人发丝极黑,肌肤极白,美丽诡谲。
苏娇虞心里不由得幽幽叹口气,她这病美人夫君明明不与她圆房,却还用美貌勾她。
且男人肌肤病态苍白,看上去很是脆弱,连呼吸都是轻轻冷冷的,这样的他依偎在苏娇虞身旁,她心里总会轻轻一揪,可怜他同情他。
苏娇虞拿季归褚没有办法。
只是她心中有些郁闷,因她的夫君每天都在勾她,却不跟她圆.房。
此刻,苏娇虞揉了揉落枕的脖子,接着拿起玉箸,戳了一下未吃完的桃花酥,就像要戳季归褚一样,抖落几粒糕酥。
“皇嫂,你不吃么?”季迎婷缩了缩肩膀,是她的错觉么?总感觉皇嫂似乎带着杀意。
苏娇虞动作一顿,看了眼被她戳烂的桃花酥,嘴角轻轻勾起微笑,随后若无其事地吃了。
她的笑容温软,吃桃花酥的动作如同小兔软软进食,明明看上去很是可爱,但季迎婷看着,感到些脊背发寒。
皇嫂心情似乎不是很愉悦。
如此一想,皇嫂这些日子精神不济,总是心不在焉。
“皇嫂,我四哥欺负你了么?”季迎婷想了想,问。
苏娇虞歪头,“没有呀。”
季迎婷神情犹豫,显然不太相信苏娇虞的话。
“你四哥真的不会伤害我......”苏娇虞有些累,轻轻趴在桌案上,口中喃喃,一切确如季归褚对她承诺的那样,季归褚从没有伤害她。
被苏娇虞的倦懒的情绪感染,季迎婷打了个哈欠,语气也变得有些缓慢,“皇嫂你真的厉害,竟不怕我四哥。”
接着,季迎婷用一种说闺房悄悄话的语气说:“皇嫂,你不怕我四哥,是不是因为你心悦我四哥。”
在季迎婷心中,谁不怕季归褚呢?季归褚那么吓人,而苏娇虞却总是对季归褚笑,笑的那般乖巧,一般女子可是不会对季归褚笑的,苏娇虞竟然能够如此,说明她真的很喜欢四哥。
所以季迎婷心里叹口气,皇嫂肯定是爱惨了四哥!
对于季迎婷的话,苏娇虞不置可否,她并不承认也不否认。
小娘子把头埋在胳膊,似乎是睡着了,没有出声回答季迎婷的话。
很快,季迎婷也与苏娇虞一起趴在桌案上,苏娇虞与其他贵女不同,不会高高在上把死板的礼仪规矩奉为圭臬,季迎婷与她待在一起,总是很轻松。
桃花簌簌,落在两个小娘子的身上。
苏娇虞是有些困的,她困意上涌,很快就有点昏沉。而季迎婷脑袋清醒,一点也不困,她在琢磨苏娇虞和季归褚的事。
似乎不知不觉间,季迎婷总是纠结思虑四哥和四皇嫂的关系,关心二人感情的风吹草动,从最开始的担心四皇嫂被四哥这疯狗伤害,到现在关心二人之间的感情是否升温。
虽然关心四哥这个疯狗的感情似乎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要是以往,季迎婷对季归褚可是避之不及,但因为苏娇虞的原因,季迎婷都开始大胆猜测季归褚的心思了。
若是四哥与四皇嫂成为一对有情眷侣,那也不错,季迎婷想。
只见季迎婷趴在苏娇虞旁边,悄悄凑到小娘子耳旁说:“皇嫂,四哥是不是也喜欢你啊。”
风吹动头顶桃花,花瓣映衬着日光,透出渺渺朦胧,飘到两个女郎的发梢、肩头。
苏娇虞驱散了困意,听到季迎婷的话,她心说,是呀,你的疯狗四哥喜欢我。
然苏娇虞好奇为何季迎婷会这么猜,季迎婷不是害怕季归褚么?觉得他是无感情的冷血之人,怎么此时觉得季归褚喜欢她了?
于是苏娇虞抬头,侧了脖颈,趴在桌案上疑惑看季迎婷,“公主之前不是担忧我夫君欺负我伤害我,让我小心他,怎么突然又说他是喜欢我。”
“上次我四哥不是为你补办了及笄礼么,他定是在追求你。”季迎婷眼皮抽了抽,那及笄礼的顺利举行,对参宴的众贵女而言可谓是一场心惊肉跳。
四哥他发疯威胁众人,竟然只是为了给皇嫂补办及笄礼。
他看苏娇虞的眼神与看众人眼神不同,他待苏娇虞的温柔与待众人的阴冷残忍不同。
是故,现在青晏学堂的所有贵女都觉得季归褚偷偷喜欢苏娇虞。
至于为何是偷偷的喜欢,因季归褚给众人的感觉便是如此。
“太后她老人家之前总说四哥成亲了应该就会不一样,我之前不信,现在觉得真的是这样。”
“也许,之前大家都错怪四哥了,四哥对娶来的妻子,应当是温柔的。”
季迎婷只是一时感慨,心底深处并没有把这句话彻底当真,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假山后一女子的裙角晃了晃,差点弄出声响。
楚婉然咬住唇瓣,指尖攥紧裙摆,拧巴地揉了揉。
她见季迎婷又与苏娇虞躲在一处说悄悄话,唯恐二人在背后编排她,于是躲在此处偷听。
然后没想到听到了季迎婷在说四皇子季归褚的事情。
原来太后认为四皇子成亲后会转变性子会对妻子好么......楚婉然一阵恍惚,颇有些大悟的感觉。
那太后当时想安排她与四皇子成亲,对她而言,似乎是一件莫大的好事。
楚婉然不禁想,若是她没有躲避,而是早早地就与四皇子成亲,那她是否也会被四皇子温柔对待?
季归褚为苏娇虞补办及笄礼,楚婉然也在及笄礼的宴会上,没有人注意到她,然而她看到季归褚对苏娇虞的温柔,心里升起一些后悔。
早知如此,她就听从太后的话,早些嫁给季归褚了,那样,宴会的主角就变成她了。
如此一想,季归褚是大将军,样貌俊俏,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之前楚婉然抗拒与四皇子的亲事,一方面是因为她实在怕季归褚,另一方面,季归褚与她向往的儿郎类型实在不一样,楚婉然喜欢温柔深情的郎君,能让她感到安全感。
楚婉然实在没想到,原来季归褚对自己的妻子如此温柔深情。
于是,在一种微妙的落差感中,楚婉然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只能用季归褚是个短命鬼来安慰自己。
赏花宴结束后众女并未歇息,而是准备上接下来的古琴课。
楚婉然听到季迎婷说苏娇虞去书库帮女先生取琴谱后,鬼使神差,也跟着到了书库。
只是,楚婉然没有进入书库,她咬了咬唇角,差点把唇瓣咬出血珠,然后冷漠地从外锁住了门扉。
若是苏娇虞想出去,撞几下门就行了,她、她未做太过分,只是想捉弄一下苏娇虞罢了,楚婉然第一次暗算别人,心怦怦跳,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慌张离开。
她心快要跳出心尖,没过半刻钟,实在受不住良心的谴责,又赶紧回去。
回去的路上,楚婉然又后悔,她做这样的事,若是父亲兄长知道了,肯定要责罚她。
她快速地想,书库的门没有动静,苏娇虞应当还在寻找琴谱没有发现门被她锁上了,所以她只要赶在这个时候若无其事打开门扉,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就行了。
然而打开书库的门后,楚婉然脸色变了变,她发现苏娇虞人不见了!苏娇虞本应在摆放琴谱的书架旁,但她不见了!
怎么回事?楚婉然彻底慌了,她不敢喊人,担心大家发现她想把苏娇虞锁在书库里,站在原地纠结片刻后,因为慌张,生怕被人发现,楚婉然没有细看,匆匆跑走。
苏娇虞她应当是自己遇到什么了,与、与她无关。
楚婉然捂着慌乱的心脏,在长廊上快跑,十分显眼。
“四皇子妃在书库,小的带您去见四皇子妃。”青晏学堂的主事小心翼翼地与身侧男人说,男人乌发冠起,玄袍宽袖,脸庞如玉,清雅诡谲。
楚婉然看到来人,心里大叫不好。
她的神情太过古怪,季归褚拧眉看了一眼,他眼神极其冷漠,漆黑的瞳孔似乎能洞察人心,就像一柄尖刃。
楚婉然吓得扑通一跪,她太过害怕,根本没有人询问,就自己把所有事情都招了,说她把四皇子妃锁在书库,然而再次打开,人却不见了。
青晏学堂的主事脸色又青又白,哆哆嗦嗦,也很害怕,“婉然女郎啊,你为何做这样的事。”
主事后半句话不敢说,他想质问楚婉然为何闲的没事害四皇子妃,这不是要惹怒疯狗季归褚么!
不知道四皇子殿下多么在意他的皇子妃么!
四皇子妃要是在青晏学堂有个什么差池......主事想到这里,也赶紧扑通跪了。
季归褚的眼中露出杀意,语气阴冷,残忍如毒蛇,“把她拖下去,关起来。”
另一边,苏娇虞不知道楚婉然的一番操作,也不知道季归褚被惹怒了,她正蹲在书库密室的入口楼梯上。
苏娇虞方才寻找琴谱,意外发现了藏在书架后的密室。
若是寻常,为了自保,苏娇虞并不会多管。
但苏娇虞发现密室入口的楼梯内壁上刻着字,竟然都是诅咒季归褚的话,诸如四弟是个病秧子、四弟错就错在认不清自己的身份跟我抢东西、四弟能在这里面活多久......后面直接变成季归褚你这个疯子快死!
称季归褚为四弟,那就是皇室中人了。
三皇子胆小,应该不是三皇子,二皇子早早出家,在皇室中没有什么存在感,与季归褚有这般恩怨的,也只能是太子季元忠了。
太子与季归褚之间的关系是仇人。
苏娇虞打量着密室的石门,心中下意识想到,季归褚曾经在这里待过么?这般猜测着,苏娇虞心里有点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