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归褚睫毛抖了抖,黑色眸光溢出脆弱,可他特地为小娘子找来了蜜饯......当小厨房的奴仆听到四皇子要蜜饯时,他们都差点觉得是在做梦。
“小娘子,你张嘴。”季归褚的嗓音柔和,他乌黑的眸子映出苏娇虞微微茫然的样子。
苏娇虞想,季归褚现在看来不敢接触她,那她张开嘴应该也没什么事。
于是,她轻轻张开唇瓣,舌尖微微露出。
季归褚抬手,将蜜饯喂到苏娇虞嘴中。
“小娘子,这样就不苦了。”
男人弯了弯眼睫,就像在哄小孩子。
“......”
季归褚离开后,苏娇虞窝在床榻上,感到几分恍惚。
季归褚今日对她,太过温柔了。
苦药的涩意与蜜饯的甜腻混杂,苏娇虞半靠在床榻软枕,问季归褚,她生病的原因是因为蛊引,那以后她不能碰他了吗?蛊毒蛊引不能结合么?
季归褚不能接触她,所以他半跪在她面前,隔着一段若有若无的距离。
男人抬睫,盯着她,温温地说,“春雪蛊的事情,我会解决,你不必担心。”
“乖,你先睡觉。”他声音极轻。
苏娇虞拉了拉被角,盖住半张脸,她看着头顶帐幔金丝花纹,慢慢眨了眨眼。
竟然有点难以入眠。
季归褚离开屋室后,他眼中的温柔很快淡去,他的柔和仅仅只存在于面对苏娇虞时。
男人阴沉着一张脸,走向兽院。
兽院建于皇子府西北侧,院子内仅有阿雪一只雪狼,场地广阔,没有其他生物相伴,阿雪在这样的环境中并不无聊,因为常常有活人被季归褚丢进来。
此时此刻,昭国巫祝被锁在兽院内,被吓得屁滚尿流。
兽院的大门被小厮打开,锁链声响动,巫祝脸上露出希望,然而看到走进来的男人,巫祝脸上的希望瞬间被泼灭,甚至,更加害怕地向后爬了几步。
“阿雪,过来。”季归褚轻声说。
雪狼收了恐吓的利爪,迈着矫健的步伐,走到季归褚身旁,在他身侧绕了绕,雪白的皮毛轻轻碰着主人的衣摆,季归褚轻笑一声,乌黑的发丝垂下,他伸出手,挠了挠阿雪的下巴,语气优雅,“此次怎么忍受地这么好?居然还没有把他咬死。”
季归褚的话传到巫祝耳中,巫祝只觉得阴恻恻的,充满杀意。
“殿下、殿下、小的真的不知道......”巫祝瑟瑟发抖,一张苍老的脸布满褶皱,就像哭泣的面庞。
“木老跟随我母亲有许多年了罢。”季归褚瘦白的手把玩着九节白骨软鞭,乌色眼眸漫不经心看向巫祝,极其阴冷。
“作为能一直留在我母亲身边的得力属下,木老知道的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你说是不是呢?”季归褚手中的九节软鞭掐住巫祝的脖颈,他冷冷地踩住巫祝的脊背,煞意阵阵,残忍狠毒。
木老双手挣扎,脊背快要折断,他痛苦地伸出双手,胡乱地想要解开脖颈软鞭,却被软鞭上的刺划破手指,更加痛苦。
“我说、我说、”木老难以喘息,两眼直翻,一张脸憋得又青又紫。
在季归褚冰冷的视线中,这位昭国巫祝将他来苍国的真实目的说出。季归褚让人花重金请昭国巫祝过来解决春雪蛊的事,昭国皇后得知后,让木老将计就计,到苍国监视季归褚。
近几个月,昭国的朝政并不安稳。昭国太子将正妃、侧妃一同迎进门,成亲后,昭国太子逐步取得实权,慢慢地,昭国太子开始表露对昭国皇后罗华真的不满与敌对。
罗华真是昭国太子的继母,原昭国皇后,即昭国太子的生母被罗华真害死,在罗华真回到昭国后,昭国皇帝一杯毒酒赐死了先皇后。这并不是秘密,昭国皇室皆知,罗华真是一位明目张胆的恶毒女人。
昭国太子一直隐忍,将自己装作是一个为了得到皇位不择手段的人,罗华真以为昭国太子是顺从的傀儡。
当昭国太子开始对罗华真露出爪牙后,罗华真才意识到这个孩子已经无法被她掌控了,又因昭国皇室子嗣稀少,她一时间难以找到下一个可以用于扶持为新太子的傀儡皇子。
因为季归褚早产而生,罗华真在生了季归褚之后,身子底也有些被影响,再也不能生育了。
昭国没有有用的人选,罗华真思来想去,开始想远在苍国的季归褚。
血缘无法切断,不管怎样,季归褚是她的亲生孩子,而且,季归褚现在与年少时的懵懂不同,早已变成一柄权势的利刃。
季归褚身边又找到了药引,若是药引有用,那他就不会早死。
与其畏惧季归褚杀她,倒不如思索如何利用控制季归褚。
罗华真想一出是一出,行事肆意,很快让巫祝随着季归褚的重金聘请到苍国,一方面,是为了监视季归褚,另一方面,为了找个好机会在季归褚身上下新的蛊毒,更好地控制季归褚。
然而巫祝的行动还没怎么进行,就被季归褚关到兽院了。
听巫祝说完背后的一切,季归褚面无表情,对于华真妃子的做法,无论多么恶毒,他似乎早已习惯。
罗华真总以为还能控制季归褚,然而季归褚早已逃脱她的掌控,不再受她的控制。
比起罗华真的阴谋,季归褚目前最在意的是春雪蛊。
“春雪蛊如何解除?”季归褚瘦白的手用力,九节软骨鞭子扎破巫祝的脖颈,巫祝摸到一手血,恐惧万分,脑海里叫喊:若是再不告诉这个疯子想知道的事,那这个疯子就要杀死他了!
可是,若是背叛罗华真,他回昭国亦是死路一条。
罗华真那女人,手段更是恶毒。
巫祝残喘挣扎,“殿下、蛊毒蛊引结合,蛊毒自然就解除了啊。”
季归褚一下子掐起他的脖颈,男人肌肤苍白,眸子极冷,活生生的恶鬼,“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回答。”
“若你不说,我自然有千百种法子折磨你。”季归褚声音放慢,轻轻的低语,似乎让他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却让巫祝吓得浑身哆嗦,脸冒冷汗,忙不迭地说出解除春雪蛊的法子。
巫祝是养蛊人,自然留有后路。
“......若是按照这样的法子做,那春雪蛊的蛊毒与蛊引都会被引出体内,彻底化解。”
在季归褚属下的监视中,巫祝把用于解除春雪蛊的药粉做好。
面对季归褚,巫祝畏惧讨好,假装担忧,“只是,殿下、蛊毒在您体内存活许久,若是强行引出,蛊引作为子蛊,损害不大,但母蛊狠毒,对殿下您的身体是极大的耗损啊。”
季归褚并不理会巫祝的担忧劝说。
巫祝心里想,虽然并不清楚未来会发生什么事,但按照现在的时局,季归褚很有可能会被昭国皇后迎回昭国,也许会成为新的昭国太子,若是无法逃脱,那还不如讨好季归褚。
“殿下,我精通蛊毒之事,除了能解除春雪蛊,今后您若是遇到其他蛊毒之事,我都能帮忙,若是殿下愿意任用我,那我也能为殿下效劳,帮殿下处理掉不顺眼的人。”
听到巫祝的讨好,季归褚轻扯一抹笑,他面白唇红,尾音有些莫测的阴冷。
“确实,你留着还有用。”
巫祝眼中立马亮了亮,“那......”
季归褚不再看巫祝,对小厮吩咐。
“把他继续关在兽院。”
“小娘子、小娘子,醒一醒。”苏娇虞被季归褚轻雅如玉的嗓音唤醒。
苏娇虞迷迷糊糊睁开眼,她还躺在床榻上,身体“发热”还未痊愈,思绪和身体都是软绵绵的。
“夫君,怎么了?有甚么事情么?”苏娇虞眼睫带着雾气,生理性的原因下,她的眸色水汪汪的。
见到她可怜乖巧的模样,季归褚眸色暗了暗,他低声说:
“我来帮你解除蛊引。”
解除蛊引?苏娇虞眨了眨眼,一下子有些清醒了。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春雪蛊解除后,季归褚怎么办?虽然春雪蛊狠毒,但毕竟能保护季归褚的心脉,若是春雪蛊不在,季归褚要如何活下去?
苏娇虞心底升起对季归褚的担忧,可她同时清楚,用春雪蛊保护季归褚心脉,这不是一个好的法子,自损八百罢了,解除春雪蛊,对季归褚而言,就意味着他不需要再尝尝经受蛊毒发作的痛苦,他身体承受的痛苦会减轻。
于是,在这样的理智下,苏娇虞压下了有点无措的担忧。
按照巫祝所说的法子,季归褚带苏娇虞解除春雪蛊。
“主子,那巫祝做的药粉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还是三思为好啊。”屋舍外,台阶下,谋士羊承听闻消息,急急跑来,守在外面,担忧的声音传进屋内。
闻言,苏娇虞看了一眼季归褚,她眼底生出些犹疑。
真的没有问题么?
苏娇虞还没有询问出声,季归褚就伸手摸了下她的脑袋,“不必担心。”
“春雪蛊之事本就是我连累了小娘子,此时解除,倒也是件幸事。”他低声说着,长睫轻垂。接着,苏娇虞见季归褚拿出小刀,划破了自己的指尖。男人瘦白的手立马落下血痕,十指连心,一滴一滴的血落下。
见到他的手沾上血,苏娇虞的心重重跳了跳。
如此想来,季归褚在她面前遮掩的太好,她似乎从未看到季归褚染上鲜血。
鲜血与男人苍白的肌肤交叠,有几分幽诡。
点燃巫祝制作的药粉,一阵诡异的香弥漫,苏娇虞与季归褚对视,都感到了异样。
季归褚搂起苏娇虞的腰,把她轻轻放在腿上,他指腹压在小娘子温软的唇瓣,鲜血如口脂,染在小娘子的唇上,她此时脸色微微苍白,与唇瓣殷红相称,美丽娇艳。
季归褚看着她,一时失神。
当季归褚将指腹的血压在苏娇虞的唇上时,苏娇虞脊背发麻,春雪蛊的蛊引在她的血液中蠢蠢欲动,她的身体感到寒冷,哆嗦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