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怎么了?”朱辞远看着怀恩脸颊上那抹未消尽的青肿温声问道。
怀恩下意识摸摸脸颊,“奴才前日里病得昏沉,磕到门框上了。”怀恩倒是想告状,但到底顾忌着吴祥。
朱辞远将书翻过一页,不再说话,瞧着也就是随口一问。
怀恩这时倒想了起来,自己还没谢恩呢!于是匆忙跪下,还没来的及张口就倒抽了口冷气儿,又匆忙接上,“奴才谢殿下赐药,奴才日后定好好当差回报殿下。”
朱辞远也不叫她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抬眼问:“膝盖也是病时磕着了?”
怀恩听罢,想想殿下只怕早就看穿了自己那些拙劣的遮掩,抬头动动嘴想解释,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才妥当。
朱辞远自然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吴祥罚你了?”
怀恩苦着小脸点了点头,点完头又怂了巴几地拿眼偷偷看他。
“你性子跳脱,只怕早晚要闯下祸头。眼下吃些苦头长长记性也是好的。”朱辞远看她又拿那乌溜溜的眼珠子偷瞧,没了好语气。
怀恩低头委屈地撇撇嘴。不过倒也在她意料之中。掌事公公本就有权直接做主打罚下头犯错的奴才。再者,真正的主子也很少去过问这些,平白乱了规矩。至于朱辞远知道这事,怀恩觉得也没什么好意外的。一则能让自己撒谎遮掩的自然不会是别人,二则别人或许不知,怀恩却是靠着那份名单知道的,那长宁过去是御前太监刘思的人,而殿下又深得刘思照料,所以长宁很可能是殿下的人,长宁告诉了殿下也未可知。
朱辞远见这奴才又神游天外去了,一时觉得对牛弹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起来吧,不是腿上还有伤么。”
怀恩这才站了起来,还趁机揉了揉跪疼的膝盖。
下午原本是长宁的差。怀恩因为之前长宁的换班,便仍旧来当差。
怀恩正收拾着书案,看着斜躺在蟹壳青澄泥砚上磨掉了一小块的墨锭,心中起了心思。
她在宫里待了多年,还是识货的,这应是上乘的徽墨,上头还有腊梅枝的描金,最终要的是还没有宫中的印记,可以拿到宫外卖个好价钱。她眼下正缺银子,况且宫中此事早已成了风气,伺候贵人的好处不就在这嘛,除了日常的赏赐,便是这些用物。只需将东西给出宫采买的小太监到特定的地方变卖便成,反正贵人们好东西多的很,哪里记得那么清楚。
怀恩转头见朱辞远正在前堂和太医询问着太后的病情,便赶忙到抽屉里找收盛墨锭的楠木盒,果然里头还有三块,怀恩随手包了一块,悄悄塞进怀里。
夜里,朱辞远灯下读着一卷《齐民要术》,看到精彩处正欲做下批注,抬头要唤长宁过来磨墨,见他正在博古架上整理着书籍,便索性自己挽了袖子拿起墨锭来磨,磨了几下觉得有些涩然。这套四君子的墨锭是在徐府时“祖父”送给他的,许是一路运到宫里辗转吹风受冻了。心下有些不舍,忙将楠木盒找出来,准备叫人一起拿去养护,这一打开,却发现原来梅兰竹菊的一套,除却手中的这只,如今只剩下兰和菊。近几日也就怀恩和长宁收拾着书房,朱辞远突然想起今日起身送太医时,无意中便瞥见怀恩在书桌旁拾掇规整的模样,心中明白了一二。
正巧此时负责奉茶的宫女清月端着茶盘进来了。朱辞远将她唤了过来。
清月走到近前见殿下正看向自己,不由得心里砰砰直跳,这几日来殿下似乎有意避着宫女,很少叫她们近身伺候,想起这几日偶尔的惊鸿一瞥,殿下那玉树琳琅、朗月昭昭的姿容,一时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脸上红晕染开,微微低着头应道:
“奴婢在。”
“你一会儿去御药房取些上好的跌打药、金创药送给内侍怀恩,你亲自去送。”
第9章 奸细
清月这一听,竟是叫自己去给个小太监送药,像是兜头被泼了一头冷水,却也只得恭顺地蹲身行了一礼:
“是,奴婢这就去。”
怀恩今晚不当值,正乐得清闲坐在铺上搭了小几子啃着苹果,和宝顺、三喜一起打牌。自从上次的事后,这屋里平静的很,谁也不敢得罪怀恩。
三人打的正欢,忽然听到窗外有道女声,“怀恩!怀恩!你出来!”
怀恩听着这声觉得来者不善,心里咯噔一下,生怕是偷墨锭的事败露。可想想自己早就藏进了茅房的石缝间,安定了几分,放下苹果,穿了鞋“蹬蹬蹬”跑了出去。清月的声音的确是大,这片围房住了不少太监,除了宝顺、三喜外,也有不少人探头出来听。
待怀恩回过神来,见殿下手中虽捧着书,可那双清致的眉眼瞧的可不就是自己嘛!怀恩心虚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