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恩如坠冰窟,瞧这架势,是断无回来伺候的机会,心中急速思考,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殿下,要这样重的发落她。她昨夜把吴祥和三喜得罪了个干净,失去殿下庇护,焉有活路?
正想着去书房找殿下求个情,却被两个小太监拦住,直用蛮力架了出去。
“狗东西!放开我!你知道… ”
怀恩还没骂完,面上就挨了一人重重的一拳,嘴中腥甜,“还做春秋大梦呢!还以为自己是内院的高人一等?没了主子看重,呸!咱们就都是猫狗一样的玩意儿!谁比谁高贵。还想去找殿下?吴公公可说了!但凡让你今后出现在殿下面前,我们两个的小命就要掂量掂量了,您呐,就老实受着吧!”
另一个小太监也附和,“就是,得罪了吴公公哪有他好果子吃?”
书房内,流香静淌,吴祥在一旁给朱辞远伺候笔墨,他脸上青肿未消,但不像三喜肿的那般厉害,毕竟是掌事公公,底下行责的人都留着力道,此刻他见朱辞远停下笔来,忙见缝插针道:“老奴见外院的小顺子和小德子机灵勤快,都是不错的,要不老奴叫进来给殿下瞧瞧,看哪个合殿下眼缘,顶上怀恩的差事?”
朱辞远听出他话里的试探,无非是想知道怀恩还有没有回来的机会,他抬眸看了他一眼,淡声道:“不必了。人选我这有。”,他顿了顿,声音又冷了几分,“只怕还是要提点你一句,不要在一个坑里跌两个跟头。”
吴祥听得前半句还暗自窃喜,知道这次怀恩只怕真惹了殿下不快,想回来怕是难了,待听的后半句,其中的敲打意味甚浓,也不禁警醒了一下。
“是,老奴谨记。”
内阁值房。
诸位阁臣议完事,正值饭时,便叫尚膳监送了暖锅子来会食,紫铜制的铜锅端到红木长桌上,将炉膛的木炭一放,锅中白汤便沸了起来,几个小太监忙拿着竹制长筷将冬笋、羊肉、菊花、菌丝各类果蔬肉鲜拨入杂烩,几番沉浮,待鲜嫩的颜色淡下,便一一捞出,奉入各位阁臣碟中。
值房中暖香盈鼻,可谁都没有动筷,工部右侍郎刘吉见气氛不对,忙挥手命侍奉的太监退下。人刚一走,户部尚书王尚全就搁了筷子。
刘吉忙打圆场,“你这是做什么,阁老还在,且让他老人家吃饱饭。”
“这户部我没法管了,近两千万两的亏空,年底就要报了,年年亏空,我这户部就要揭不开锅了。”
兵部尚书姚勇见王尚全目含不善地看着自己,气的把眼瞪成铜铃,“别看我,这几年朝廷一直和鞑靼打仗,粮草、辎重哪一项不是钱?这月初军队哗变,才被镇压下来,又是一笔额外的开支。”
工部侍郎宋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忙摆手,“去岁奉天殿一场大火,今年特地从滇南运的名贵木材,如今堪堪建成,就这一项,就占了工部十之八九的银子。”
王尚全被他堵得一噎,正要梗脖说什么,却听刑部尚书严若海冷哼一声,“这些银子好歹都落在了实处,过几日陛下生辰宴便又是一笔开销,陛下过寿也就罢了,每年给那妖妇…… ”
“怀谷,慎言。”内阁首辅徐正龄出声打断了他,他的声音不高,但内阁诸人都敬重他。这几年皇城动荡,几番沉浮,大浪淘沙,多少高楼起,多少高楼塌,反倒是一贯谦卑圆融的徐正龄最终坐上了这把交椅,且稳坐近十年。
在当今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慎宗将其废储圈禁,那废储的折子正是皇帝授意当时的内阁拟的,因此陛下一直对文臣并不信重,对内阁也诸多约束,反而培植宦官势力,分庭抗礼,这些年徐正龄一直就是内阁与皇帝之间的润滑剂。
严若海还是憋不住,朝徐正龄拱手行了一礼后,接着道:“妖妇的事暂且不论,如今三皇子殿下虽居住在端本宫,可陛下却迟迟未封太子名分,不如趁着陛下寿宴,诸藩王大臣都在便提上一提,陛下不好不应。”
“此事再缓缓。”徐正龄捻须沉吟。
“我赞成阁老的话,陛下的禀性咱们也知道,莫要学台阁和六科的人,讲什么宁鸣而死,不默而生,自己畅快了,反倒把殿下架在火上烤。”宋吟附和道。
严若海见两人皆不允,几次张口还欲再劝什么,终究是强摁了下来。
一场会食,大家心事重重,几番议论却也无疾而终了。
一连几日过去,雪都要化尽了。
怀恩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就听见外头进来两个小太监,将她的铺盖物品一卷扔到了外头,“吴公公说了,让你尽快搬到大通铺那儿去,腾地方给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