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恩冷笑了声:“谁稀罕!”
她说完便大步往门外走,“砰”得一声踹开了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门外的几个小太监有见状有些不明所以,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瞅瞅这该不该进去。
却听见殿内砰的一声炸裂开来,像是茶杯拂落一地的声响,二人一时皆噤若寒蝉,悄声地退下了。
今夜倒是难得的无风,可是寒气仍然很重,下弦月隐在厚重的云层里,只露出了个磨钝了的尖儿,深深的重重殿宇里,不知是哪处的野猫,喵呜了一声,在这样空寂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王彬咬紧了嘴中的帕子,额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汇拢,顺着下巴流下来,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忽得又是一板子落下来,在他血肉模糊的皮肉上。
他闷哼了一声,几要晕厥过去,江剡将手中的茶盏搁了下来,他抬首淡淡扫了一眼早已气若游丝的王彬,将手一挥,那两个行刑的锦衣卫这才停了下来,两根粗厚的板子便稳稳地握在了手中。
趴在刑凳上的王斌,缓了一口气,不敢耽搁,颤颤巍巍地将口中的布巾取下来,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奴……奴才,谢督主赏。”
那双厚底儿绣金蟒的黑靴落在他眼前,江剡冷的声音从他头顶上传来。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且记住这句话,也记住今日这顿打,但凡娘娘今后再有什么闪失,你都不必活在这个世上了。”
“是,奴才谨记。”
玉茗小心地将药粉撒在他的臀上的伤处,看着他疼得肌肉都痉挛了的模样,忍不住抹了把泪,趴在床上的王彬听到了,忍着疼,微微偏过头来:“玉茗,别哭,眼下的疼劲儿早就过去了,唉,再说也没有多疼,也就你平日里掐我的力道。”见她还是在哭,只得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早知道要有这一遭的,督主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见不得咱们娘娘受半点委屈。”
“那也不兴把人打成这样。”玉茗抹了把泪,也是气得不轻,王彬吓得“哎哟”了一声,“我的姑奶奶这话可别说,叫人听了去。倒是还多亏了你,那日提醒我将那有毒的药膳换下,若非如此,要是真牵连到了娘娘,我今日怕是要脱一层皮!”
玉茗听到这句倒是垂眸掩住了眸中晦暗的底色,但还是心疼,只恨恨地叹道:“你先把你先留着力气把身子养好吧,督主一回来这些事便不用咱们操心。”
长宁拿着银剪将灯芯调亮了一些,朱辞远像被跳跃的烛火晃了下眼,他慢慢地回过神来。
“长宁。”,他神色间有遮掩不住的疲惫,“还是没回来?”
长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殿下先歇了吧,怀恩便是这样的性子,说不定明日一早便想通了。”
朱辞远按了按眉心,嗓音有些倦意:“去打听下人跑哪去了。”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长宁便匆匆进来回禀:“殿下,打听到了,怀恩带着老二老三,傍晚便去了十三所的赌房里,到现在还是没有回来,一直在那里待到了子时。”
朱辞远从椅上站了起来,“更衣。”
刚到了赌房门口,长宁便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闹着一团,他蹙了蹙眉,低声对朱辞远道:“殿下,奴才进去把人叫出来吧,您且在这儿等等。”
朱辞远却不听,执意抬脚走了进去,他走进去便是一级级台阶,他拾阶而下,一进来,被房里弥漫的土烟气和炭火味儿呛了个满鼻。
他忍不住低低地咳了声,他抬眼看去,室内灰蒙蒙的,三五人一桌聚众吆喝着,扔骰子的扔骰子,打牌的打牌,这些人大多穿着太监的衣服,灰蓝绿皆有,只是都穿得并不齐整。举眼望去,有种乌烟瘴气的腌臜。
抬脚走了进去,不知道是哪个眼尖的小太监率先察觉到了,他只看了一会儿,便扑通地跪了下来,仓皇地道了句:“殿下万安。”
紧接着一传十十传百,原本喧闹的赌场渐渐安静下来,呼啦啦跪倒一片,所跪之人皆是两股战战,仓惶不已,忖度着这金尊玉贵的三皇子,怎会踏足到了这里。
朱辞远不理这些,他四处搜寻着,众人这一跪,那立着的三人便十分显眼,其中那个穿着红色贴里的小太监,好像醉的东倒西歪的,胡乱推搡着过来拉住他的老二老三。
朱辞远见了直蹙了眉。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便拽到了怀里,怀恩的额头磕在他的胸膛,一仰头,酒气便渲染了开来。
朱辞远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难堪,压着脾气低声道:“跟我回去。”
怀恩摇摇晃晃地睁开眼,看清了眼前的面庞,她眉间便猛然一簇,本能地试图挣开那禁锢着她的手。
怀恩冷笑了声:“谁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