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这么懦弱的对自己说:就这样吧,就当上天再给他的一次弥补的机会。他在瞒她一段日子,就一段日子。他会掏心掏肺对她好,弥补她,疼爱她,好到即便有一日她知道了真相,也舍不得离开自己了。
为了留住她,他终究还是卑劣了一次。他凑在怀恩耳畔说:“对不起,怀恩。我去的太迟了。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然而在朱辞远看不见的地方,听到这句话的怀恩,却冷冷扯起了嘴角,再一次对这个人失望了。
是她自己傻,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从今往后再也不会了。那些把她玩弄在鼓掌之间的人,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那些把她当傻子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王彬轻手轻脚地将房门合上,刚一转过身来便被面前的黑影吓了一大跳。他反应过来连忙低身行礼道:“督主。”
他话音未落,却被江剡抬手挡了回去:娘娘睡下了?”
于是王彬忙低声回道:“娘娘今日精神有些不济,早早的便睡下了。”
江剡摆摆手,王彬忙应声退下。王彬一退下,门口便寂静了许多。他透过隔扇往里望,里头有着暗淡的光。她素来不喜黑,连睡觉时房里也总要亮一盏灯的。
已经入了秋,屋里带了几分冷意。江剡扶着手在门口踱了几圈,终究还是觉得心中难安,推开门悄悄的进去了。知道她如今浅眠,他特意放轻了脚步。只想着看一眼她安眠的模样便退下,可哪知到了床帐里里头却空无一人。江剡拿眼睛屋中扫了一圈,空空如也。
他这才慌了,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原本他就是因为今日心绪不宁,这才特意前来看看。
他想了想,推开这屋子的后门,走了出去,提着盏灯笼在暗夜里急速搜寻着。刚准备叫人来四处搜寻,便看见那小湖中隐隐有一个单薄的背影。他离得远,那背影一点点的小了起来,离湖心越来越近。
他意识到了什么,疯了一般往湖心里跳下去,急速的向那道人影游去。
待游到了她身边,借着月色一看,果然是他心心念念的郑晚娘。他只觉心头火起,早已忘了什么尊卑上下,下了狠劲儿捏着郑晚娘的肩膀摇晃:
“郑晚娘你疯了吗?”
他喊得声嘶力竭,在这样的静夜里,格外的震人发聩。爱慕了她那么多年,却是第一次开口唤她的名字,以至于说完的时候,感觉尾音还留在唇齿间,舍不得离去似的。下一次能唤出,已不知是何时。
郑婉娘看清了面前之人,只冷冷一把甩开了他的桎梏。
“滚开!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本宫的去路!”
说着一把推开面前的江剡,几要把他在水里推个趔趄。她疯了似的往湖心跑去,像是生怕自己会后悔,好像再晚一刻她又要在这凉薄的世间苟活下去。
只是她的力气哪里比的上江剡,她很快又被江剡再次桎梏。郑晚娘却不肯认为输,死命挣扎起来。明知今夜她再难走到那湖心,却犯了倔似的像个闹脾气的孩子。
“江剡你放开,你放开本宫,我去找我那苦命的孩儿,我要去找我的虎儿!”
她疯了似的对着江剡又捶又打,整个人声嘶力竭起来。却忽然那么一瞬间,她冰冷的身子被温暖裹挟。她像是陷进了一个很深很深的拥抱,怔住了也停下来了。
江剡紧紧的搂住郑晚娘因失控而发抖的身躯。那么紧,紧到可以听清彼此交错的心跳,说:
“晚娘,你回头看一看,总还是有人等在你身后的。晚娘,你都不记得了吗?当初咱们俩不过是这宫墙里两只相依为命的蝼蚁,那时尚且要苟且偷生,撑着这一口气儿要活下来。郑婉娘你想想你吃过了那么多苦,今日往湖里这么一跳,那些苦头就全都白吃了!”
郑晚娘像是泄了全身的力气,趴在他肩头嚎啕大哭起来。哭到最后,整个人软绵绵地昏了过去。江剡看了心急万分再不敢耽搁,忙抱着人游到了岸上,叫人来传了太医。
到了后半夜里,怀恩又发起了高烧,整个人胡乱的呓语着。朱辞远勉强给她灌下一碗药,最后却全都吐了出来。朱辞远无法,只得重新将杜太医又找了来。杜太医却坚持说药必须要灌下去,这便要再灌。
朱辞远无法,只得狠了心肠,让人又熬了几碗药,重新的喂给怀恩。
苦劲儿透到了喉咙里,一股强烈的呕吐感又袭来,怀恩哇的一声全部又吐了出来。她人烧的迷迷瞪瞪的,见朱辞远又要给她喂药,什么也不顾了,一手朝那药碗袭来,只一声将那药碗打在了地上,说什么都不肯喝药。
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么需要她,这么离不开她,也舍不得她对自己的依恋。原来那些说肯放手让她出宫的念头,不过都是自己同自己在扯谎。他终究还是想把她留在身边,哪怕终有一日她要怨他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