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来,刚准备走出去,却终究转了头:“娘娘切勿忧思太过,逝者已逝,生者难捱。无论如何,娘娘要顾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听到她轻轻的应了一声,他这才打了帘子快步走出了殿门。
怀恩渐渐的睁开眼,腹部的疼痛消减了很多。看向那只被朱辞远握在手中的手,见他此刻已疲累的靠在床柱上睡着了。
她蹙了蹙眉,嫌恶的将小手从他手掌里拽出来。她昨夜虽烧的糊涂,可意识勉强还在,知道他昨夜为自己用醋水擦着身子给她降温,又守了她一整夜。可是那又如何呢?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轻贱。
她在狱中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一向对她那般好的朱辞远,会突然把她扔进这牢狱里,让她吃尽苦头。直到朱承昭告诉她,她给郑贵妃当奸细的事已被朱辞远知晓,而且那时朱辞远布局受阻,恰恰需要她这个郑贵妃一手安排来的奸细将南宫中毒的事诬陷给郑贵妃。并且,朱承昭还告诉她,经过此事之后,朱辞远获封了太子,形势一片大好。
怀恩想起来只想冷笑,从前终究是她太傻。以为朱辞远爱她、疼她、包容她,即便有朝一日他知道了她曾做过奸细的事,也能理解她的身不由己。可哪知他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或者说这根本就不重要。
在合适的时机,在有价值的时候,她永远是可以被舍弃的那一个,去换其他的金堂玉满,锦绣前程。
如今对她这般好又是为什么呢?因为觉得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对她多了几分怜惜,于是把自己继续养在身边,继续当他的玩物。或者自己身上他又看到了什么利用的价值,等着下一次再次把她推到深渊里,从此万劫不复,永不超生。
怀恩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惊觉自己握着簪子的手竟然已抵到了朱辞远的喉头。只要她再逼近一瞬,眼前这个人顷刻间就可以毙命。
怀恩咬了咬牙收回了簪子,人死了一了百了,那太便宜他了。而且她还要顾及着朱承昭,他把自己救出来的目的是让自己与朱辞远虚与委蛇,趁机再在他心口上插一刀呢。
她怀恩再也不要被这些人耍的团团转!
“当”一声簪子落到地上,朱辞远被这响声惊的睁开了眼,却猛的见怀恩扑进自己的怀里,哭成了个泪人。
怀恩玩边哭边俯在他的肩头呜咽道:“殿下,奴才方才做噩梦了。那些人又要给奴才上刑……殿下好疼啊,殿下……”
“怀恩别怕,那都是梦,都过去了,我在你身边呢。” 他轻轻安抚着怀恩,此时一颗心都要被她的哭声揉碎了。
怀恩哭着哭着渐渐平息了下来,还是趴在他的肩头不肯离开:“殿下,奴才在大牢里的时候还以为就要死在那里了……”
“胡说什么!”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朱辞远便蹙眉打断道。他将怀恩推开些,替她擦干脸上的泪水。又怕自己方才把她吓着了,只得又温声哄哄道:“别说这个字,答应我好不好?”
怀恩只点了点头,抽抽搭搭道:“那时候奴才真是后悔死了,才发现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做,很多好吃的还没有吃过,很多要和殿下的说的话也没有说过……殿下,奴才当时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其实奴才一直瞒着殿下一件事……”
她说着说着声音低下来,眼睫上挂着泪珠子,有些怯怯的看了朱辞远一眼:“但殿下要先答应奴才,听了以后不许生奴才的气,奴才是有苦衷的……”
朱辞远见她又显出几分滑头的本性来,心里大概也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事。他笑了笑,这才觉得他的小姑娘好像终于恢复了些生机,还是一点儿都没有变:“好。答应你,不生气。”
怀恩眉头却打了结,瞧着很是纠结的模样,嘴张了又闭,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算了,奴才还是不说了,说不定殿下听完要把我送回大牢的。”
朱辞远摸了摸她的小脸,却也不愿勉强她,“若实在不说便罢了。咱们先把病养好,这些事咱们日后再说。就记得我不会再生你气,也不会再把你送进大牢便是了。”
怀恩却猛的摇了摇头:“不行不行,再拖下去奴才就憋死了。奴才应该早点告诉殿下,殿下也好有个防范。其实………奴才是郑贵妃派来殿下身边的奸细。”,怀恩越说声音越小,小心的觑着朱辞远的面色。
朱辞远却面色如常,等她静静的说下去。怀恩却装出狐疑的模样:“殿下,你不生气吗?一点都不惊讶吗?”
回答她的,是一个紧紧的拥抱:“嗯,怀恩,我知道了,那些都是不重要的事。我知道你心里是向着我的,这就够了。”
“是。”他俯下首来:“奴才即刻便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