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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鸣谦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心道这老者看起来已是耄耋鲐背,却不一定有自己的岁数大,此刻称他一声年轻人,似乎言之过早。他本就心中憋着一口怒气,有心辩驳,张了张嘴又没说出口,心知不该和他计较,抬腿便要离去。

那老者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慢慢悠悠地道:“你虽为修士,容颜不老,匆匆几百载过去,亦如往昔。又怎有我这般迟暮心境呢?不妨你我闲聊几句,说不定豁然开朗,醍醐灌顶。”

商鸣谦听他言辞豁达,反正也不赶路,便也在他身旁的石头上坐下,道:“愿听高见。”

那老者微微一笑,拈了一把雪白胡须,额头本就皱纹深深,一笑,似乎那皱纹就更深邃了。他端详了商鸣谦半日,一语中的,“你是和你夫人闹别扭了吧?”

商鸣谦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看出来的?”

那老者笑而不语,又转过头去调整鱼竿的位置,细细说来,“我年轻之时,也常和夫人顶嘴,甚至有大打出手的时候,某一日生气,打碎了夫人最喜欢的琉璃镯,把她气得连夜打包东西回了娘家。半年都没有理我。”

“后来呢?”商鸣谦问。

那老者回忆起来,说:“我是废了好大的劲儿,又是买东西又赔不是,她只顾着织布,房间里都是织机轰隆轰隆的声响。每当我要说话的时候,她就故意狠狠地踩踏板,好盖过我的声音。于是我就在老丈人家住了下来,每日缠着她说话。”

“那尊夫人可有原谅你?”商鸣谦又问。

那老者摇头,又是一笑,说:“后来她还是不理我。我便想了一个主意,假装被镰刀割伤了手。在手指上缠上了厚厚的纱布,虎得她心疼不止,最后只好和我回家去了。”他说道此处,甚是沾沾自喜,又笑出声。

“尊夫人心系于你,自是不忍心。”商鸣谦感叹一句,又道,“只是我却不同。他不喜欢我。我身体里住着一个怪物,稍有不甚,就会出来为祸一方。他也常常被这怪物所伤。想必是厌恶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