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爬上南窗,子时三更的梆子声隔着几堵石墙敲响。

这墙是燕来城义庄的围墙。

墙体用青灰色石块砌起来,夯层厚实,可谓密不透风,削减模糊了打更人“仙君护佑,邪祟勿侵”的号子。

院子里四处散落着麦秆和纸钱,暂厝的棺木横七竖八,见缝插针地停在木架上,长凳上,横梁廊下,停尸厅内。

木门严丝合缝,几口棺盖半开。

随即,平白无故起了一缕风。

起风的高空中,一只泛着金光的折纸鹤与枯叶纠缠难舍。

它顺着穿堂风,飘过布满蛛网的廊下,间或扇动翅羽,在两三尊半敞的棺材口打个转,又迎面撞上吹落的纸钱。两不相让时,棺材里突然伸出只手,一把攥住这作祟的小玩意。

“觉都睡不安生,大半夜闹鬼呢!”

谷粒撑着棺木坐起身,打了个冗长的哈欠,分明是十六七岁的清灵少女,却因着发冠凌乱,语气怨念,给人无限懒散之感。

鹤鸣山天师道,放眼整个修界也是正统仙途的中流砥柱,此时羽衣昱耀的内门道袍被反手脱去垫了棺材板儿,一柄拂尘插在背上,贴张符咒,倒成了全自动痒痒挠。

总算是通身舒畅了,谷粒这才摊开左手掌心,俨然已经揉皱的纸鹤颤抖几下,竟不逃开,倒像是特意寻来的。

她诧异:“竟是五采笺。”

这五采笺在各大仙门的符修眼中,可算是一等通灵符纸,更不要提她这个热衷自创的废纸篓子,平日里用都舍不得用一张。

此时,却被人堂而皇之拿来用作传讯的叠纸?

简直暴殄天物。

谷粒总算是来了点兴致。

她运转灵力,五采笺内浮起淡淡金光,纸鹤被加印上鹤鸣山特有的纹章,轻易就破开了其中禁制,凌空展开化为一封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