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给张锦程看呆了,直到秦汐月吃完了饭,撂下筷子施施然起身准备走人时,张锦程才反应过来。
“你这样子像什么话!”张锦程将手中的筷子一放,阴着脸训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也不见你有什么表示,倒是来吃了个现成的!”
“有什么问题吗?”秦汐月头也不回地反问,“不提我往日的操持,大病一场,倒吃你一顿不得了?”
这句话将张锦程噎得够呛,他气呼呼的吭哧了两口,眼角瞥到了站在那儿手足无措我见犹怜的柳瑟瑟,两相对比之下更觉秦汐月可恶。
于是,他便出言讽刺:“昨日你闹着要去东屋住,说要清心寡欲,我也便说了,我虽不管你,但之后你也就别想瑟瑟照顾你,现在你倒是来吃她做的饭?”
秦汐月被张锦程这番无赖至极的话惊呆了,她顿了片刻,才冷笑了一声:“我是妻,她是妾,做饭乃至服侍主母岂不是她本分?在你眼里这也当得起照顾,也罢,往后你我的日子就各过各的!”
说完,秦汐月也不管张锦程是否还要再说些什么,大步流星的便走了出去。
张锦程被气了个仰倒,瞪着秦汐月离去的背影半晌不说话,直到柳瑟瑟柔柔弱弱地过来,在他身边温声细语地安慰:“官人莫生气了,姐姐只是一时与你置气,想明白了就好了。”
“我看她是想不明白了!”张锦程仍在气头上,“我倒要看看她怎么和我各过各的,你今日也别去为她收拾了,就让她自己过去!”
听着张锦程这话,柳瑟瑟“诶”了一声应下,便继续服侍张锦程用饭。
那边秦汐月回了东屋,将门一关,一边收拾手下的东西,一边寻思着之后的出路。
原身自幼也是被娇惯着长大的,家中本是深山村内的猎户,娘亲也十分贤惠能干,因此也算得富户。
父母疼爱独女,因此原身虽然是农家少女,从小却没怎么让她吃苦。当初相中张锦程就是因为他是个读书人,日后考了功名,便不必吃苦。张锦程的父亲当过兵死了,剩下个娘亲,因此原身家里倒也算也攀得上,是门当户对的。
老两口本为原身打点好了一切,在原身嫁过来的第一年冬天,原身的父亲想上山给女儿猎点兽皮做冬衣,好让她更有底气。可后来或是遭了兽群的报复,猎户住的离村又远,等村里发现事情不对带人赶去时,两人也没了。原身猛然得此噩耗,伤心欲绝。但先人已逝,她只得怀着巨大的悲痛回娘家处理父母的丧事。用仅剩的家产给二位做了法事下葬之后,原身这才又带着剩下一点的嫁妆财产回到了夫家。
原身的想法很单纯,她既然已经安葬好了自己父母,日子未来总还得继续过下去,她不能一直陷在浑浑噩噩中。只是还不待她振作起来,外面便流言四起,说得尽是些难听话,左右不离女子克亲这事儿。
张锦程是个读书人,两耳不闻窗外事。婆婆又是个寡妇,也在流言蜚语攻击之列。两人原先都靠着公公战死之后留下来的那点官府补贴过活,后来靠着原身家接济,委实算不上持家有道。那么大一个家都需要原身去周旋,本就已艰难,更别提那阵子流言四起,四处传的张锦程一家子晦气。
原身在发现这一点后,便抛弃了自己的软弱,强硬起来,逐渐成了外人口中粗鄙蛮横的泼妇。只是她想,爹娘去了,到底只有夫君和婆婆算得上至亲,便也苦中作乐、甘之如饴。
她原也是娇俏过的,也曾经央求张锦程教她识字,她又何尝不向往文人墨客的红袖添香?
但张锦程专心读他的圣贤书,没有耐性,也没有时间。等到了后来,原身也就不再去问,也许知道自己是回不到从前了,也许是因见过丈夫时不时闪过的鄙夷眼神。
原身为这个家始终劳心劳力,甚至牺牲了自己。但是张锦程嫌她不好,嫌她大字不识,嫌她粗鄙蛮横,嫌她败坏名声,甚至嫌她不如往日漂亮。
可谁又能在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中娇艳如花呢?
等到了张锦程中举之后,他那么急切地与年轻漂亮的柳瑟瑟厮混,却仍要原身操劳家务。再过些日子,张锦程的事业更进一步,便要准备将原身这个“败坏门楣”的夫人扫地出门了。
所以多好笑?向来受伤的,总是那个付出最多的人。越是勤劳,越被轻贱;越是深爱,越被糟蹋。
那男人始终没有记过她一句好。
只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到底殷切地盼着儿女幸福,却不知遇人不淑,儿女终为路边枯骨。因着不舍女儿吃自由的苦,便不要原身单独立户,免去奔波。想着为她找一个门当户对的郎君挂靠,待得郎君榜上有名,再稍加帮衬,也能一生平安无忧。
这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给张锦程看呆了,直到秦汐月吃完了饭,撂下筷子施施然起身准备走人时,张锦程才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