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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锦程那时才明白,原来娘亲不事农桑,并非真的不会,她恐怕只是不愿意为自己无法依靠,甚至还要反过来依附她的儿子付出更多而已。

看着娘亲忙碌的身影,张锦程眸色暗了下来,他从那时起有了明悟,女人不过也是这样趋炎附势的东西而已。

张锦程将这点深深地埋在了心里,从未表现出来,因为整个国家的法律并不如他所想。只是还好,他所在的地域远离京城,民风朴淳,除去代代相传的几家再无女户,不至于让他再犯恶心。

直到有一日,张锦程又一次独自去镇子上采买,见到了这样的一幕。

冰雪可爱的女童被裹在上好的毛皮里,活力满满地骑在憨厚温柔的男人的脖子上,亲昵地说着话。年长却相貌妍丽的女子立在他们身侧,温柔地为女童擦着嘴角。

“爹爹,我长大以后,也要像爹爹那般去山上打猎,猎得豺狼虎豹,挣得银钱,成为了不起的大人——”小女孩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那爹的囡囡一定是要做女户的,有爹的本领,你一定是方圆百里最好的猎户,最俊的女郎。”那父亲笑得慈爱,用手扶着在他脑袋上手舞足蹈的小女孩,防止她掉下来。

“囡囡不仅要学爹的打猎手艺,也要学娘鞣制的手艺,也做被大家夸奖的人!”小女孩挥舞着手上的糖葫芦,说得兴高采烈,眉眼弯弯。

“好好,都教给囡囡。”妇人连连笑着说道。

这一幕落到张锦程眼里便格外刺人,他一时间竟分不清心中有什么样的情绪,只有一阵入骨的怨愤遮也遮不住。

不过是女子而已,不过只是个女子而已!带不出门户也立不起身骨,女子就该有女子的样子!相夫教子柴米油盐才是她们该做的,温润如水的自然要呵护,说什么担起责任也不过是披了外皮而已。没了男子她们是什么,除了以泪洗面外还会做什么!不过是女子而已!

到底不过说得好听,做好一个母亲就是她们该有的本分了,她又做得成什么,她又做得成什么!

这股怨愤转瞬即逝,毕竟那也只是萍水相逢的一家。可事情就是如此地巧,在之后的某天,张锦程又一次去镇子上采买笔墨时,正好遇到了那憨厚的男人。

男人来给自己的女儿买笔墨,听他说女孩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这会儿又闹着想学读书写字。

张锦程冷笑一声,猎户出身的男人哪里识得几个字,稍加引导,男人便对他深信不疑,只央求着他帮忙挑个笔墨。那日的所见所闻所感再次袭上心头,张锦程怀着巨大的恶意,不着痕迹地向男人提了些许女子立户的难处,一边介绍着笔墨,另一边拐弯抹角地抹黑女户。

而后男人果真被吓住,便与他匆匆道别,连笔墨都没有采买齐全。张锦程怀着快意挑完了笔墨,直至门口的冷风一吹,脑子才清醒过来。

方才张锦程只是凭借着一腔怒意撒下了弥天大谎,此时却是冷汗湿透了后背。万一男人和其他人求证,稍微懂一些的自然就会拆穿他谎言。氿王朝从女帝开国,代代都在提升女性地位,现在的陛下更是最疼爱自己的大公主,大公主又袒护女子,连带着女性官员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这并非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地理偏远,男人又大字不识,听这考过童生的少年与他一说,才被唬了过去。

做了亏心事的张锦程一连好些日子不敢出门,就在家里闷头读书,直至过了很久,才又慢慢地重新开始试探性地出去走动。

男人时常会带着自己打猎得来的皮子去镇上卖钱,因此,张锦程时常会撞上他,为了确认男人的动向,张锦程总是摆出温润的少年模样,帮着他处理琐事,就怕男人和别人无意中聊天得知真相。

再后来的有一年,约莫立夏时节,男人带着自家女儿途径小镇,特来些特产赠予他,他便见到了秦汐月。

那时的秦汐月被教养久了,已不见了当年那活泼的模样,反倒显得羞涩而娇俏起来。少女十指纤纤撩起了耳畔的碎发,夏前的风拂过她面容时还带着些微花草的香气,她微微抬头看他,满是好奇和善意,只不见当年的野心与朝气。

张锦程只一瞬就动了心思,彼时他已是秀才,前途正好,面前的少女颜色鲜妍,像极了他年少时无意碾碎的花瓣,她的神态里再无一丝曾经喷涌而出的探索欲,反倒懂得了守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