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姑听到这话,就忍不住生气,她刚要张口辩驳,就见陶承宣先开口了:
“舅母,是不是污蔑,自有官府定夺。”
“你也不用担心了,夏文彬很快就会从赌坊里出来了。”夏夫人刚要露出喜色,却听陶承宣继续接着说,“因为我已经报官了,官府会派人去赌坊缉拿夏文彬的。”
“不!”夏夫人发出凄厉的尖叫,扑倒在陶承宣面前,她知道,文彬干的事根本经不起查验,她抱住陶承宣的大腿,眼含泪水,字字恳切,“承宣,你不能这样,文彬,他是你的亲表弟啊!”
“你还记得吗,小的时候,你爹外出经商,常年不回家,你一个人待在陶府,孤孤单单,自己偷偷躲在被子里哭,是我们来照料你的啊!文彬、文彬是和你一起玩到大的啊!”
“我知道,”陶承宣慢慢蹲下身,看着夏夫人,“可是夏文彬,他杀人了。”
而他给他的银子和名帖,也成了夏
文彬贿赂官员、消灭证据的工具。
“承宣,你表弟他、他不是故意的,承宣,你救救他吧。”
陶承宣不说话了,只默默扒开了夏夫人的手。
“承宣、承宣!”夏老爷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我知道,文彬那小子,就是个畜生!报官,报得好!他活该受罚。可我是你的亲舅舅啊,现在赌场来催债,每天都拿着刀在我们家门口,承宣,看在你娘的份上,求求你了,救救我们吧。”
“夏庆方!你在说些什么!”夏夫人不敢置信地的看着夏老爷。
夏老爷眼神躲闪,不敢看夏夫人。
“夏庆方!”夏夫人尖叫着去掐夏老爷,两人闹成一团。
“够了!”陶承宣阻止了他们,别过脸说道,“赌坊的钱我会还的。”
“承宣……”夏老爷期待地看着陶承宣。
对上夏老爷的眼睛,陶承宣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会给你们三千两,够你们生活了。”
“三千两!”夏老爷失声道,又祈求地看着陶承宣,“承宣,三千两,会不会……太少了……”
陶承宣只说道:“被夏文彬害死的那几名女子,他们家里一辈子的收入也没有三千两。”
“还有,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不会再给你们银子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承宣、承宣!”夏老爷还想多求点,可陶承宣却不理他,自顾自走了。
夏夫人只呆呆地坐在地上,忽地,想起了当初陶姑父答应给他们十万两时,露出的意味不明的微笑。
“是不是你!”她尖叫着,跑到陶姑父面前。
她拉扯着陶姑父的衣服,死死盯着他:“是你,对不对!是你让文彬染上赌瘾的!就为了报复,报复文彬带承宣去勾栏,害他得了重病。”
林姑姑皱眉:“你疯了吗!你以为这样说,景龙就会再给你们十万两吗?”
陶姑父又笑了,他安抚地碰了碰林姑姑,甩开夏夫人的手,从容道:“夏夫人,没有证据,可不能胡乱撕咬人。”
“我知道夏文彬要被送去见官,你心情不好,我能体谅,所以这次就不
怪你了。”
“只是有些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毕竟,虽然承宣答应了要帮你们还钱,但银子,终究还是从我这里出的,不是吗?”陶姑父低头在夏夫人耳边轻声道。
夏夫人慢慢放下了手。
另一边,万世通慢慢走回了宅子里。
“常山叔,我回来了。”
“嗯。”万常山只淡淡说了声,“少爷,饭已经备好了,放在膳厅。”
万世通呐呐应道:“我知道了。”
这里是万世通的私宅,位于城南,环境清幽,是个三进四合院,影壁垂花,游廊环绕,布局宽广。然而这么大的宅子,也只有万世通与老仆两人住而已。
等万世通回了潭县,这私宅就将彻底没了人气。
不过现在也已经够没人气的了。
万世通一口一口地咽着饭,周围一片安静,只有他筷子不小心碰到菜碟时发出的碰撞声。
“常山叔……”
“少爷,食不言,寝不语。”
“是……”
他默默地吃完了饭,常山叔安静地收拾完桌子退了下去。
万世通来到书房,跪坐在书案前,从案上抽出一张白净无暇的宣纸来,他提起狼毫,却始终没有下笔,墨水从笔尖滴到了宣纸上,晕染出墨色的斑点。
“淫诗烂词,难登大雅之堂!”他的耳边似乎又回响起了父亲不屑的训斥。
万世通放下笔,慢慢站了起来,从一旁的架子里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张张有着稚嫩笔迹的纸,上面是他儿时写的诗。
他看了一会儿,又默默放了回去。
周围太寂静了,连鸟儿也不愿意来这死气沉沉的宅子里停留,万籁俱寂,仿若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
万世通忍不住开始碎碎念起来,他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平静。
“唉,这次乡试题目也太难了,不知道我能不能中举……”
“道安看起来很镇定,好像很有把握,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徐覃……为什么道安要和徐覃那种家伙交朋友,还住在一起,晚上不会做噩
梦吗?”
“今天常山叔的盐又放多了,咸死我了,还不让我说话……”
突然书房外传来了敲门声,万世通被吓了一跳。
“常山叔……你进来吧。”
万常山推开了门,却没有进来,只站在门口皱眉道:“‘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少爷既饱读诗书,当知道为人应谨言慎行,不可喋喋不休,状如妇人。”
万世通呐呐称是。
见万世通被训斥得低着头,万常山放缓了语气,说道:“若在潭县,稍有放纵也就罢了,如今我们身在府城,万事还得小心谨慎。”
“是……”
常山叔离开后,万世通站在书房,看窗外太阳渐渐落下。
周围又恢复了寂静,好像失去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