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个温柔的女人找不到自己着急时,他再钻出来站到对方面前,腼腆地笑笑说自己一直在这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躲到床底下的沈望通过缝隙看到一双皮鞋停留在床边,鞋底沾了红色的东西,黏黏的,像是番茄酱。

屏住呼吸等了好几分钟,外面彻底没动静了,他也没等到母亲焦急呼唤自己的声音。疑惑的沈望从床底爬了出来,从半开的卧室门慢腾腾走了出去。

客厅一片赤红,他没见着母亲,只瞧见了地板上被砍得七零八落的尸体。四肢被随意抛在了客厅中央,被割下来的头摆在厨房的案板上,作为凶器的菜刀还血淋林地在淌血。

他父亲像往常那样买了两瓶白酒回家,路上喝了半瓶已经醉醺醺的了,推门时身体都在晃。进到客厅没顾得上换鞋,向来打人不手软的男人眼睛瞪得很大,整个人僵住了,手上拎着的两瓶酒啪嗒掉在地上,登时摔了个粉碎。

被吓得发白的嘴唇抖个不停,他没能说出一句话,从喉间溢出一声尖锐的尖叫,拔着发软的双腿就往外面跑,一时不慎还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捂着作痛的腰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他一抬头就看见他那个沉默寡言的儿子身上沾满了血,正站在楼梯上偏头盯着他,神色茫然又无辜,两条腿动了动,似乎是想下来找他。

“救命啊,杀人啦!”再管不了腰上的伤,他扭头就往小区外头跑,生怕被追上。

不是怕杀人凶手,是怕他那个儿子。天知道开门那瞬间他看到了什么,地板上的尸块像拼拼图那样被人重新拼了起来,鲜血有些干涸,渐渐呈现出黑红色。

而他那个五六岁的儿子蹲在拼好的尸块旁边,眼里没有一点点畏惧的神色。见到他回来,还仰起小脸冲他笑。

这桩骇人听闻的分尸案被警察立案后,沈望的父亲做了好久的噩梦。一会儿梦见被分尸的妻子,一会儿又梦到拼尸体的儿子,时常冷汗涔涔的半夜惊醒,于是白酒喝得更多了。

妻子没了,他的气撒到了儿子身上。借着酒劲儿用皮带抽了几回后,他发现儿子也没自己想的那么可怕,便心安理得地拿对方当了出气筒。

目睹了母亲被分尸后的场景,对沈望的创伤是巨大的,不知不觉间他分裂了一个人格出来,一个强势、冷漠的人格,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抱着看戏的姿态。而另一个腼腆、渴望被人关爱的人格则是早就潜藏在他身体中,只是一直未被发觉。

主人格的沈望则是养成了越发沉默的性子,不喜欢多说话,也不怎么跟人交谈。他见不得血,无法握着刀柄,每次握着刀都会手抖,都是那次事件留下的后遗症。

如今再回想起,恍然发现那些事已经过了好久了。他的心理创伤一直没有愈合,不是看医生没用,只是他从未想过要治愈它们。有两个副人格没什么不好,至少以前他是这么觉得的。

当然,现在的他已经不这么想了。他一点都不想与别人分享叶渺,尽管另外的人格也是他自己。

头一回完完整整地了解了沈望的从前,没有过多的赘述,就是简单平实的语言,叶渺听完却红了眼角。她都不知道原来少年从前过的是那样的生活,缺少父母的关爱,老师不慈、同学不睦,仿佛一切不幸都降临在了他的身边。

心尖又酸又疼,有只蚂蚁在啃噬似的,叶渺将眸中的泪光憋了回去,小心翼翼地绕过少年伤了的手臂,轻轻地抱住他的身体,话音小声却坚定:“都过去了,未来会更好的。”

沈望在女孩儿柔软的发梢抚了抚,神情柔和下来,目光中有了碎碎的笑意。一切都过去了,这才是真正的尘埃落定,未来的一切都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他不允许发生任何的偏差。

在他勾勒的未来蓝图中,有他,有叶渺。他们会有一个家,属于他的家。

回学校继续上课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了,一到教室周圆圆就凑了上来,将整理好的笔记递给了叶渺,神色颇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上周老师课堂上讲的知识点,也不晓得你用不用得上。”

“当然用得上,谢谢啦。”将笔记本放到了桌角,叶渺从书包里拿了一盒蛋挞,分了周圆圆几个,在早自习之前两人小声说着话。

沈望从来不参与她们的谈话,只会在叶渺感觉口渴时适时将水杯递过来。在她喝了几口后,再盖上杯盖拧好,与自己的水杯放到一起。他们俩新换的水杯是同款的,一个粉色一个浅蓝色,立在桌面特别显眼。

没多久听到客厅传来砰砰的声音。他想母亲出门买菜可能买的排骨,中午就会炖排骨汤了。那声音持续了十几分钟戛然而止,躺床上的沈望听到有脚步声往这边过来,他翻身下床藏到了床底,想跟母亲玩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