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娇叹了一声, 认命地迈进殿内, 她认真瞧了瞧谢央,见他神色平和, 似是对她昨日所说的话,已全不在意。

但她知谢央小气得很,生怕他从这篇策论中挑错, 见谢央抬手, 燕娇撇撇嘴, 不太情愿地将文章捧给谢央。

谢央低头看去,见题目上书“天地好生,帝者当宽政”几个字,不由眸光微动。

平心而论,太子的文章不算上佳,但这篇策论先以天地入手,直言天者好生,人本无贵贱,皆为天地之民,帝者不可轻贱之,这里却是与他人所作文章思想全然不同。

他手指正压着“人本无贵贱”五字,抬眸看了燕娇一眼,这位殿下出自帝王之家,能写出这五字已是不一般,又想到昨日她在踏月楼,并未有一分轻视谢氏,他第一次,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人。

他以此问道:“殿下以为天命如何?若他朝你为君王,可会觉得是天命?”

燕娇不懂他怎么问上了这个,一双眼满是疑惑,想了想,摇摇头道:“昔日周、周哀王误、误信天、天命,欲、欲杀其女,便是因、因其畏、畏天命,可、可到头来却、却为华、华始祖所、所灭,天、天命岂、岂能尽、尽信?”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她的文章上,在“天地好生”之后,她言的是,帝者之所以能为帝者,是天下人信之,若不能施以宽政,岂非辜负天下人?

她的声音清朗:“所以,学、学生以为,当、当同孟、孟子一般:‘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注】,而非尽、尽信天、天命。”

谢央听她说完,只垂眸淡笑,不禁想到,彼时他同四皇子煮酒赏雪,也问过他这个问题,当时,四皇子已然微醺,说出的话是:“自然是天命所归,若非天命,我又怎会是个皇子?他朝我若为君王,皇权之下,必皆是蝼蚁。”

总归是不同的……

他轻笑一声,将那张策论收好,末了,抬头看她道:“为帝者,宽政虽好,却也需依时而行严法。”

燕娇眨眨眼,不敢相信今日的谢央温和得紧,没有往常那股子邪气劲儿。

“殿下对天香楼那三人的惩处,就极好。”

燕娇一怔,突然就明白,谢央好似不是只为了给她出个题目写策论,而是在教她真正的帝王之道。